真的下不了手,自杀需要的勇气远比任何时候都多。他在心里骂自己是个懦夫,可不管怎么再骂,就是没有勇气下手。他朝周围看了看,看到了那扇门。他走了过去,关好了门,然后站到门后,把刺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把另一头顶在了门上。走了,再过一会就能够离开这个人世了。他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之前的每一次起义都一次接着一次的失败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无所畏惧的牺牲,却换不来哪怕一次的胜利?可惜,他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门被用力的踢了开来,然后那把刺刀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口……士兵软软的倒下了,他借助着敌人的手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壮举!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多大了,在起义者眼中,他是一个烈士,但清军眼里,他是一个乱党。就和那些纷纷死去的同志一样,再过几年,当人们欢庆胜利的时候,他们会被所有人遗忘。胜利,永远都不属于死者。也没有几个人会记得,胜利是用一次次的失败换来的,成功是用无视仁人志士的鲜血换来的。胜利,只属于那些最后还活着的人!顶多,在许多年后,会在这里立上一块碑,上面写着乐山起义多少多少烈士墓。甚至连他们的名义,后人也都懒得去追问。顶多,在起义纪念日会到碑前去祭奠一下,然后一转身,便又不记得这里长眠着许多许多为了胜利而献出生命的人。顶多,在胜利的时候,某个胜利的领导人,会面带沉痛的用几秒钟的时间,用简短的话来说在这曾经发生过一次起义,然后,胜利者们会面带笑容的大声欢呼终于取得胜利了。仅此而已,仅仅如此而已!革命党!乐山城内的枪声,让王恒岳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的人,都以为王帮带是因为没有能够亲自平叛,错失了一个立功的机会,但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只有王恒岳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起义者死了多少人?熊克武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大人,有部分乱党正朝这里而来!”马啸的话让王恒岳从沉思中醒来,终于轮到自己了吗?王恒岳抬起头来,下达了一个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最大胆、最危险、最充满了不可确定性的命令:“让弟兄们,朝天放枪!”马啸怔在了那里,但很快反应过来了帮带话里的意思。帮带这是要放乱党一马了。这么做真的太冒险了。“大人……”马啸迟疑在那:“万一……”“想不了什么万一了。”王恒岳抿了抿嘴:“第一线全派靠得住的兄弟。其余人按兵不动,希望俞雷搞的那些东西能起效果。”个人信心、个人崇拜,让士兵们眼里只有王恒岳!这是俞雷孜孜以求追求的。王恒岳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热切的渴望俞雷的这套能够成功,他现在太需要个人迷信、个人崇拜了,太需要士兵们盲目的服从自己命令,而没有任何的怀疑了。“大人,抓到个乱党!”半个时辰之后,序目抓住一个受了伤的起义新军士兵来到了王恒岳面前,这士兵身带重伤,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怕是不成的了。王恒岳快步向前,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们的总指挥呢?我是他的朋友!”士兵抬起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总……总指挥被困在……困在城东的关帝庙了……”说完,头一歪,永远的失去了生命。王恒岳直起了身,看了看天:“还有多少时候天黑?”“两个时辰的样子。”王恒岳忽然下定了决心:“马啸在这里指挥,李逸风、徐牧、谢水向、刘思海、黄子煊、伍潜龙、贾浩洋,王崇现,每人携带两枝毛瑟手枪,换便装,等候我的命令!”必须要把熊克武救出来,不光是因为同情起义者的原因,而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悄悄的改变了一些历史,现在就连熊克武也被困在城内,生死危在旦夕,熊克武一但出了事,也许造成的后果将是非常可怕的!赌上一把,只要能救出熊克武,这个当了很长时间四川实际主政者的“四川王”,将是未来自己最有力的盟友!赌输了自己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一旦赌赢了,将会是海阔天空的局面!被召集起来的弟兄们有些诧异,不知道王帮带想做什么。看着自己的弟兄们,王恒岳缓缓地说道:“相信我,不要问我为什么那么做!”弟兄们默默的点了点头。现在第一队所有人的前程都是绑在一起的,所有人都坐在一条船上,而掌舵的就是王恒岳!“王,又有什么好事了,为什么不叫上我!”皮特很是不满的闯了进来。看到皮特,王恒岳眼睛一亮:“死洋鬼子,你来的正好,有件好事让你去做!”“好!”皮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王,你的好事往往不是好事,但我不怕,工资!”“狗日的死洋鬼子,掉在钱眼里了。”王恒岳大是不满的嘀咕了声……“撤!撤!让所有人朝拿面撤啊!那里清军最少!”熊克武嘶声力竭的喊道,一直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忘记要保护自己的兄弟王恒岳!“撤,全都撤啊!”副总指挥黄坚鸣也在那疯狂的叫着:“总指挥,不成了,不成了啊,你也赶快撤吧!”这一刻的熊克武心中充满了苦涩,失败了,怎么起义又失败了?一次次的起义,一次次的失败,那些多义士的血,为什么就换不来一次胜利?随着大队清军的到来,起义队伍几乎是在一瞬间崩溃的。无论在武器还是战斗素质上,起义者和正规军之间都相差实在太远了!“走啊,总指挥,走啊!”黄坚鸣再次大声的催促道。“让我的血来唤醒全国同胞吧!”熊克武有些固执的摇了摇头:“让我死在这里,和同志们死在一起吧。只可惜,没有听王恒岳的话……”最后说的什么黄坚鸣根本没有听清,一听到熊克武不肯走,当时急了,叫过几个士兵:“架着总指挥走啊,我在这里挡着!”士兵们不容分说,架起熊克武就朝外面冲去。看到总指挥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黄坚鸣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朝身边看了下,还有十来个帮派兄弟在身边:“兄弟伙,我老黄不认得字,也不懂什么道理,可我老黄信熊先生的。熊先生说只有推翻了这个朝廷,大家才能有好日子过,熊先生说的话,要得!熊先生还说要用啥血来唤醒全国同胞,熊先生的血不能流,就流老子们的吧!”“愿随龙头大爷赴死!”“好,都是老子的兄弟!”黄坚鸣大笑。清军冲了过来,黄坚鸣握了下手里的枪:“兄弟伙,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拼啦!”“拼啦!”“拼啦!”黄坚鸣一只握着枪,一手举着刀,第一个冲了出去!“叭叭”的子弹声中,一个个清军倒在了他的枪下,黄坚鸣从来也都没有那么痛快过。子弹打空了,黄坚鸣扔掉手枪,就用刀砍。抡着大刀,疯狂的一刀刀砍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这些狗日的看不起!一颗子弹打穿了黄坚鸣的大腿,黄坚鸣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想奋力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身边的弟兄们都死了,黄坚鸣哈哈放声大笑:“死得好,死得好啊!”他猛然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来啊,龟儿子的,朝这打,朝这打啊!大爷就是革命党的,大爷就是来闹革命的!”其实,啥叫革命,黄坚鸣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啥叫革命?可就这么死了,黄坚鸣也觉得自己是个正经的革命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