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达练:“等底稿出了,你就先出几个备选的工艺方案,我们需要先在实验室采样测试。”
“嗯,不过项目现场那边出了别的问题,镇政府没和村民协商好,施工队和村民也有点矛盾,我今天下午还是要再去项目现场一趟。”
“这个我收到消息了,不着急现在就跟项目,你先放放,我这边有另一个项目。”
他们这个环境保护设计院原本隶属于省环保厅,后来整体脱钩后,就转为企业了,黄达练说的另一个项目是山洲市扶贫办委托的一个项目,要给老区村的一个老旧动物园做水处理。
黄达练继续讲项目:“庙里师太的动物园,老人倔强,不肯关停,钱也亏了不少,又因为臭和污染,被投诉到环保局好几次了,师太一片好心,环保局那边也拿她没办法,扶贫办那边和老人商量,让村委会来运营这个亏损的动物园,拉了当地华侨赞助,她也不用再倒贴钱,然后就把动物园环境整治纳入今年扶贫项目的基础设施建设里,帮她修缮园子。”
“动物园?”
“嗯。”黄达练笑,“一个特殊的动物园。”
散会后,桑渔还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先拉表安排几人具体的工作任务,不管怎么样,他们肯定要先去动物园实勘一趟,她去泡了一杯菊花茶,再回工位阅读扶贫办发来的几份文件,写明了动物园的概况、改造方案和项目目标。
拨款的不仅只有扶贫办,还有环保局。
黄达练对这种项目最为上心,当然不是说他没有爱心,也不是说他没有责任心,更不是说他没有环保人的初心,只是,他有着一颗喜欢拍上级马屁的上进心。
他下班之前,还特地来到桑渔身边,惜字如金地提醒她:“奖金。”
桑渔露出微笑:“明白。”
她关掉电脑起身,叶子博跟上她:“夏工,你昨天相亲怎么样?”
桑渔只说:“跟你一样。”
叶子博没跟她计较,一心只想讨论商陆:“就算从男人的角度看,那个男的也是一流的帅气,我大前天帮我妈送餐的时候,就看见他了,我帮你打听了,他回国探亲的,优秀的卷王,会好几门外语,提前毕业,收入不菲的牙医,最重要是,英俊。”
桑渔想起商陆的那张脸,是生得不错,眉目清朗,双眼皮褶皱薄而长,不笑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疏远感,他表情变化不大,在外人看来他好像永远情绪稳定,隔着一层雾,但她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虚伪的、擅于伪装的男人,偶尔也有种微妙的脆弱。
像她以前看过的远东豹。
不过,他不在她的审美里,她更喜欢阳光的运动男,比如她的前男友,谢久贺。
叶子博还在说:“我女朋友都夸他了,说他是什么,玉树临风贵公子。”
两人从设计院出来,外面早已暮色降临,已是傍晚六点出头了,十一月一到,傍晚五点半就已落日,只是今年天气异常,现在依然时不时白天最高温跑到三十度,但昼夜温差大,日落之后,气温就只有十来度了。
桑渔拉紧了小外套。
大楼的夜灯明亮,晚高峰人流如织,车流的尾灯连成线,灯火照亮这座小城。
不知道前面有没有堵车,还好桑渔骑的是两轮小电驴,不管怎么样,都很方便穿梭在车流之中。
她从包里找出钥匙,一抬头,就看到了叶子博口中的玉树临风贵公子。
桑渔以前看《地球脉动》第一季,当慢镜头和低角度镜头拍摄到远东豹的时候,字幕上说,远东豹是世界上最珍稀的猫科动物,尽管它们强壮有力,但它们的濒危说明了自然生命延续的脆弱性,强大也脆弱,她就觉得商陆也是这样。
小时候的他对她来说,无所不能,长大后,他就莫名变得阴阳怪气。
而这两年过去了,面前的商陆骑着商爷爷出诊的黑色小电瓶车,大概是夜风寒凉,他把双手插在了电瓶车花色的保暖加绒防风罩里,前面的脚踏上露出了一袋刚买的葱。
他看见桑渔,便从电瓶车跨下来,离开防风罩后的凉意,让他冷了一瞬。
桑渔觉得他不像远东豹了,他是淌水的埃及狒狒。
埃及狒狒说:“阿公让我接你回家吃饭。”
第04章不喜欢你
商陆是牙医,他父亲没学医,但商爷爷也是牙医,他就是让商陆来接桑渔去商匠牙科诊所吃晚饭。
一楼的商铺是商爷爷的诊所,诊所后面有个小厅,被改造成了略显逼仄的小厨房和饭厅,饭厅进门左手边就是重装过的、上二楼的楼梯,楼梯拐角下,是一台用铁架子悬挂起的、屁股硕大的老式彩电,电视机旁的空位上零散地堆着几串钥匙、遥控器和商爷爷的胃药。
这台电视机陪伴了桑渔近20年,只是现在接线头不太灵敏了,只有偶尔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打开,但商爷爷一直舍不得换,桑渔想着过两天,找个师傅过来维修一下。
二楼有三个房间,以前商爷爷夫妻俩和两个孩子正好住着,后来孩子们长大离家了,房间就空了,后来商陆被他爸爸送回了老家,他爸的房间就成了他的。
桑渔走进小诊所的时候,商爷爷正在拧一块擦玻璃的布,牙医陈元音戴着口罩,弯着腰,正在治疗今天的最后一个顾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