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汤米说,“我们不得不回到伦敦,但愿去车站的路上会有奇迹发生。”
他把手中的酒杯举到唇边,但是里面的液体却突然溅了出来,这是因为一只沉重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同时一个低沉的嗓音问候道:
“上帝,是老朋友汤米!啊,还有汤米太太。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好多年不曾见到,也没有听到你们的消息了。”
“哎呀,是巴尔杰。”汤米说,放下还残留少许鸡尾酒的酒杯,转过身去看着这个突然打扰他们的人。来者是个大块头,宽肩膀,大约三十多岁,一张泛着红光的愉快的圆脸,身着一套高尔夫运动装。“你好,愉快的老巴尔杰!”
“但是,老伙计,”巴尔杰说(顺便补充下,他的真名叫马文·埃斯特科特),“我从不曾听说你做了神父,难以想象,你居然是个该死的神父。”
塔彭丝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大笑,汤米尴尬地看着她。然后,他们突然意识到有第四个人在场。
这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一头金色秀发,圆圆的蓝眼睛,美得不可方物。她身着一件昂贵的黑色貂皮大衣,头戴漂亮的貂皮帽,耳朵上一对硕大的珍珠耳坠。她微笑着,那微笑似乎在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全英格兰,甚至是全世界是最值得人们仰慕的美人。尽管对此她并不自负,但是却十分确定。
无论汤米还是塔彭丝都立刻认出了她。他们已三次在《心灵的秘密》这场戏里欣赏过她的精彩表演;在另一部成功的剧作《火之柱》中,也曾三次目睹过她的风采,在其他的戏中更是见过她无数次。或许,在英格兰,没有任何其他演员比吉尔达·格兰小姐在英国观众心目中占据更恒久的地位了。报纸上报道她是全英国最漂亮的女人,但是也有谣言说她是全英国最大的傻瓜。
“我的老朋友,格兰小姐。”埃斯特科特说,语气里带着些许歉意,因为竟然冷落了这位光彩照人的尤物,哪怕片刻时间也是不应该的。
“汤米和汤米太太,这位是吉尔达·格兰小姐。”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可置疑的自豪。单是有幸能陪伴格兰小姐出现在公众场合,就给了他莫大的荣耀。
这位女演员毫不掩饰地极有兴趣地盯着汤米。
“您真的是神父?”她问道,“一位天主教神父?我以为他们是不结婚的。”
埃斯科特再次大笑起来。
“太好了,”他爆笑说,“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汤米。汤米太太,很高兴他没有和您断绝关系,他还有点良心。”
吉尔达·格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困惑地盯着汤米。
“您真的是神父吗?”她问。
“我们的生活和表面看起来不一样,”汤米轻轻地说,“我的职业不像一般的神父。我不给人告解——但是我聆听忏悔——我——”
“别听他的,”埃斯科特打断他,“他开玩笑呢。”
“如果你不是神父,我不明白你为啥穿成这样,”她不解地问,“除非——”
“我让任何罪犯都难逃法网,”汤米说,“也履行其他类似的职责。”
“哦。”她皱着眉头,一双美丽而又困惑的眼睛盯着他。
“我怀疑她能否明白我的话,”汤米心想,“恐怕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给她听。”
他大声问道:
“巴尔杰,知道回城的火车几点吗?我们急着回家,这儿到车站有多远?”
“步行十分钟。但是不急,下趟车是六点三十五发车,现在才五点四十,你刚错过一班。”
“从这儿到车站怎么走?”
“出了酒店,直接左转,然后——我看看——沿着摩根大道直行,这是最佳路线,对吧?”
“摩根大道?”格兰小姐突然激动起来,惊讶地瞪着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埃斯科特大笑着说,“是鬼。摩根大道一侧是墓地,传说有个在暴乱中死去的警察的鬼魂出现,还带着他的伤口,出没在摩根大道。一个幽灵警察!你相信吗?但是许多人赌咒发誓说亲眼看到过。”
“一位警察?”格兰小姐说,她打了个哆嗦,“但实际上,世界上并没有鬼魂,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不会有这样恐怖的事情吧?”
她站起身,把外衣紧裹在身上。
“好了,再见。”她含糊地说。
她自始至终都完全没有理睬塔彭丝,甚至告别的时候,她也看都没看塔彭丝一眼。但是,临走时她扭过头来又疑惑地看了一眼汤米。
她刚走到酒店门口,就迎面遇到了一个高个儿男人,他头发灰白,脸色通红,这个人惊喜地叫了起来,随后扶着她的胳膊,引她穿过门厅,亲切地和她交谈。
“真是个漂亮的尤物,是吧?”埃斯科特说,“但是却长了个兔子脑袋。有传言说她要嫁给勒康伯里勋爵。门厅里那位就是勒康伯里勋爵。”
“看起来他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塔彭丝说。
埃斯科特耸了耸肩。
“爵位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我猜,”他说,“再说了,勒康伯里可不是个破落贵族。嫁给他,她会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我猜应该是来自贫民区。关于她的身世谜团,总可以根据一些事情来推断。她不住在酒店。我曾试图打听她究竟住在哪儿,却遭到她的斥责——十分严厉的斥责,只有她才会这么做。天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