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去送官服的小厮很快回来了,向吴岱栂再三保证少爷没有受伤,不过倒是气得不轻。吴岱栂听闻没受伤便松了口气,听着气得不轻,便随口多问了一句,小厮立刻开启八卦模式,“那些强盗并非本地人士,是从外地特意被请过来的,据说请他们那人是县里一位官员家的小厮,这位官员呢贪了今年上面拨的救济粮的钱,要知道从京城发到别处,若是为官善的,便不会贪了这笔钱,从府到县,也有不少道关,但是四县不同,它在京城脚下,并没有人可以拦下这钱银子,而且四县今年受灾的地方也不少,银子发的多了些,这不就有人眼红这笔钱。”
吴岱栂在心里骂了一句畜牲,连百姓救命的钱也贪,“贪钱的事,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冲着继善下手?”
“少爷这几天去村里转,以为少爷知道他们贪钱之事,怕是让他们心里不安了,这不才想着要……”除掉少爷。后半句小厮没敢说。
吴岱栂点头,他们认为林继善已经抓到了把柄,派人想在把林继善除掉,这样他们便会高枕无忧了,却不想林继善身边还带着侍卫,害人不成反倒是暴露了自己。不过这事有人证也不好处理,只要那些官员不认账,说强盗污蔑,再把去谈的小厮弄没了,来个死对证,也就只能干瞪眼。不过单是拿着那些官员贪救济钱便够要了他们的命。林继善人在衙门,身边有衙役还有跟着的小厮,不会有生命危险,“告诉家里的人,都小心些。”
“小的这就吩咐下去。”小厮忙退了出去,转达夫人的意思。
想来那些在家门外面转着的小厮不是看林继善为啥不去衙门,而是看林继善有没有出事。为了不暴露贪钱的事,谋害朝廷命官,吴岱栂皱起眉,虽说他不能直接帮助林继善,倒也是可以添把火的。叫来小厮,布好笔纸,吴岱栂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讽刺十足的文章,让小厮立刻送到京城去。
这边的主谋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那边衙门里的衙役便上门来请人,衙役也没说问话,只是说新县令请所有的四县官员到一起讨论了一下带领各个村民致富的法子。参与者和主指者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寻着各种借口想要称不去,有说病了的,派去的衙役便开口,县令大人说了,若是身体有恙,他着大夫过来看,若是真不能动的,便可不去,若是装的,也可以不去,而且以后也不用去了。有说家里有人去世了,要去赴丧,衙役先是讲节哀,接着便要跟着一起去。这些衙役被派出去之前可都是被林继善明白的大棒加甜枣的嘱咐过,谁还敢跟新县令对着干,他们这身衣服还都没穿够,哪怕是去平时交好的官员家里,衙役也会摆出公事公办,绝对不会有半点旁的心思。想要推脱的官员们只能认命去衙门,看着坐在首位的状元郎一脸严肃,虽说仍带了一些青涩,可谁也不敢小瞧了。
林继善只字没提贪救济钱的事,而是把吴岱栂想要租几地做试用田的事讲了一下,李大人坐在一边,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林继善去不处理那些贪官,反而讲起试用田的事。这几天李大人跟在林继善身后,多少也了解林继善在做什么,他觉得不可能的同时,又想着如果真的能在冬季里种出青菜,那么四县绝对可以摆脱贫困,说不定一跃可以超过其他几个县,但这些都不应该和眼前的贪官们分享。
坐如针毡的几位是满头的大汗,心里越发的不安,林继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手脚,就算是拿不到他们想要害死他的证据,可也应该清楚他们贪了救济钱的事,但他不提,便让他们心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林继善冷眼看着几人,嘴角勾着冷笑,就是要让他们心里不安,现在他还没拿直接的证据,也清楚这些人敢胆大的贪钱,绝对都是有后台的,没有摸清楚之前,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有所行动,虽说心里有气,但他不能在没有把握之前就有所行动,他还怕他们的后台给他,或是吴岱栂找麻烦。只是林继善没想到,吴岱栂早已派人送了一封信进京,第二天京报上便刊登,引起朝廷的一次大清理。
此次会议开的时间并不长,然后林继善便让大家都散了去,平安出了衙门的官员心里都犯着嘀咕,县令给衙役下了死命令非得让他们去,可是却没提贪钱之事,反而给他们画了个大饼,意图为何?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还是在警告他们,别再做无用功?更或是新县令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证据,证明他们贪了钱?想到最后一点,有些人便直了腰,他们之前瞎担心的是什么,新县令若是查起来,他们可以把责任推到粮商身上,顶多他们也就是个失职。几位自认聪明的人到一起合计了一番,决定明儿就把粮商押进牢,说他以次冲好便是。
李大人在其他人走之后,一甩袖子也走了,他觉得林继善跟那些官员没差到哪去。林继善也懒得跟李大人解释什么,这人性子急,又藏不住事,还过于迂腐,跟他讲完,他还怕转眼全县都知道。让林继善意外的事主簿居然没有离开,林继善挑了挑眉,并没有开口。
主簿看着林继善,他想投靠林继善,刚为官时,他便想着为民做些事,可跟着一群贪官在一起久了,他也做不到不染,可拿着那些钱,他觉得烫手,他一直想知道新来的县令为人如何,若也和一帮贪官一样拿四县做敛财的工具,他也就混着日子,但若是不同,他想靠向林继善。可如今他也拿不准林继善到底是清官,还是贪官,他明知道那些人贪,虽说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可也不能一句敲打的话也不讲,他又着实的为民考虑,就拿试用田的事来讲,这事若真做成了,今年绝对可以让那些之前受灾最重的几个村子有过年的钱。主簿摇摆不定,不知应不应该现在就投靠,要不再观察观察?但要是晚了呢?
林继善见主簿久久不开口,便也不再此久留,他还要回去看看吴岱栂,听闻他遇到强盗,吴岱栂肯定会担心,之前便被他救了一次,这一次说来,也算是间接的被他救了,若没有吴岱栂,他怎么可能也会有幸被侍卫保护。现在吴岱栂还有着身孕,万不能让他跟着操心。
主簿目送着林继善离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再看看。只是这一等,便是听闻他们四县上了京报,当时主簿就差没拍大腿大呼后悔了。
林继善还没等进门,便问守在门口的小厮,夫人在哪里。小厮只说在厨房,林继善也不顾什么君子远庖厨房的说法,直接奔了过去。进了厨房,林继善便闻到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吴岱栂没少给他做吃食,有很多次的东西他是闻所未闻,就像是酸酸甜甜的红果可以和鸡蛋一起炒,“夫人在做什么?”林继善不好打扰正在烧菜的吴岱栂,他怕把人惊着,便问站在一边一脸艰难的看着的厨子。
“少爷,夫人做的菜……”厨子艰难的又看了一眼吴岱栂,然后拼命的向林继善摇头。林继善不解,这闻着怪香的,他摇的是什么头。
吴岱栂可没多给林继善时间,他的溜肥肠可以出锅了,装盘两份,大盘自己吃,小盘给厨子尝尝,但介于厨子之前一直脸色臭臭一脸不愿意的样子,原本想要平分的吴岱栂难得的做了一次不平均分配。“要不要先尝一口。”林继善想都没想便拿筷子要夹,厨子看着着急,便大叫了一声,“少爷……”又说不出阻止的话,厨子的脸都快扭变形了。
林继善不解的看向厨子,这人怎么了?刚刚他还好没有夹起来,不然准掉地上,再一次林继善夹到了,还准确的送进嘴里,嚼啊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装着满满的惊讶,“好有嚼劲,很好吃,这是什么?”
“猪肠子。”吴岱栂也没打算隐瞒,自己也跟着夹了一块,嗯,虽说没有以前学校里的师傅做的味好,但也不错,接着又连夹两口。林继善被吴岱栂的话弄得一惊,猪肠子?这个能吃?应该能吃的吧!刚刚他吃了的,味道还不错。
“夫人,厨房里油烟大,还是出去吃的好。”小厮担心,一边想着菜能不能吃,一边着急要不要劝,只能寻了个好借口把人先请出厨房。
吴岱栂想想便点头,反正他晚上的菜也够了。“把肝切成片,上面洒些带着蒜的酱油,一同端过去。”交代完也不管厨子们是何反应,吴岱栂迈开步走了,林继善听着还有别的菜,往里看了看,没瞧着也就不再瞧,等下能吃到就行,麻溜的去追吴岱栂,然后半拥着吴岱栂往屋里走。
厨房里的厨子看着留给他们的菜,还有锅里的猪肝,两人面色难看,可也犹豫不决,看着少爷和夫人的样子,肯定是味道不错,拿起筷子犹豫了一番之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夹到菜,然后送进嘴里,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夫人肯定是看我们摆了脸色,才没给我们多留的,若是往常,夫人做出新菜便会平分我们,让我们尝对味后,下次由我们来做,这次就留这些,夫人肯定是生气了。”
“有那么多话的时间,还不麻利的切猪肝。”另一个厨子已经不想多说了,他刚刚有注意到夫人怎么清洗猪肠,看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做,据说夫人娘家以前很穷的,搞不好他们家早就尝过这道菜了,反到是他们觉得肠子不干净,没有人干尝试,今天才弄出丢人的事,只希望夫人别记下这事,以后做什么菜都不让他们看。谁不知三王爷开的酒楼里,有两位厨子以前是主家的,就是手艺好,学得快才被送进酒楼里,单是赏钱就比他们的月钱多。
厨子们的小心思,吴岱栂没关注过,这会儿正就着饭吃要菜,今天他的胃口特别的好。林继善也觉得菜不错,却没贪口,吴岱栂是一人吃两人补,他可不能跟着抢食。吴岱栂吃得满足,擦过嘴之后才问起今天去的村子如何,他有看过那土,水分太少了,应该是旱过。
“若是可以能不能优先考虑今年受灾的村子。”林继善叹了口气,他知今年是试验点很重要,可是看着那些受灾严重村子的村民,林继善不忍心。
吴岱栂也是农民出身,自然知道靠天吃饭有多不易。叹了口气,吴岱栂犹豫不决,那土地在他看来是绝对不会用的,不够肥,还经过了暴晒,土质非常不好,着实不好种什么,那地应该养养,若不然明年怕是更不好了。“试用田是需要工人的,若是他们愿意可以过去,那地今年若是不养养,明年的收成怕也是不会好。”
林继善不太懂种地之事,但吴岱栂已然开口,他便也知不能再强求,吴岱栂绝对不会是那种明明可以,却偏说不行的人,那地怕是真的不行。“还有几个村子,我带人尽快的走完,到时你挑选合适的地方,多租一些也可以,到时咱多雇些人,家里的钱够吧!”林继善没管过家,自己当个县令,也没有多少月银,家里商铺给的钱也是一年一给,这会儿他便有些担心,钱不够花。
吴岱栂突然想起上辈子农民可以向银行贷款的事,他觉得可以向三王爷推荐一下。“钱是够的,只是若要养那些人,恐怕会让一些人生出惰性。”
“有管工的人,若是有人想要偷懒,让他们回去便是,我们好心却也不能因此而觉得我们是傻子。”林继善想得通透,他虽觉得那些被官员贪了钱坑了的人可怜,可也没有必要养闲人,付出劳力他给工钱,他会觉得那些是他们应得的,若是觉得什么也不干,他就白白给送钱,那么抱歉,他又不是散财童子,他家的钱也不是天下掉下来的。
吴岱栂点头,有些人着实让人觉得可怜,可还有一些人是让人觉得可气,觉得全世界就他最可怜,大家都应该同情他,帮助他,白给他东西,一次两次或许还会觉得给些钱没什么,但若是时间长了,人们的爱心,同情心会被消磨殆尽,便不会再理,而这种人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反倒是觉得那些帮过他,后来不再帮他的人不对。除了双亲之外,谁也没有义务永远照顾谁,伸把手是恩情,不伸手也是本份。
入夜,林继善睡得不是很好,白天遇到强盗的事,到底还是在心里留了些阴影,来回的翻身,连带着吴岱栂也被弄得没睡好,第二天林继善走的时候,吴岱栂甚至没起来。
原本想要做粮商的官员,一大早便带着人去抓人,想在林继善出城前表个态,可哪想林继善比他们起的还早,城门刚打开便带着人离开了,不能当面证明跟自己没关系,也就没了做态的心思,纷纷回家去休息,却不知此时京城已经翻了天。天子把京报重重的拍到扶手上,看着殿内的官员,“把这份报纸给朕传下去,大家都看看,然后跟我讲讲,都有什么想法。”天子的嘴角泛着冷笑,在他脚下都敢明目张胆的做这样的事,远的地方不是更得严重,每年都有受灾的地方,拨出去的银子只多不少,可受灾的百姓真的能拿到手的有多少?此事必须严查。
“启禀皇上,臣觉得此事写这篇文章的人有些夸大。”某大臣开口之前犹豫了很久,他也不确定写报道的人到底是不是天智者,可若是不开口,必然会把贪钱的帽子扣到底,他族里有人在四县为官,他明知贪钱一事是真,却不能认下,心下把那么族人骂个半死,蠢啊,居然还敢雇人行凶。
“本王倒不觉得夸大,皇兄,臣弟前些日闲着无聊本想去四县看望义弟,却不想在城门口遇到数位打四县过来的某些官家里的小厮,同一天若有一个两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可是偏巧了,一来便是七八位,臣弟便着人将他们全都拦下,还真搜出了好东西。”三王爷笑眯眯的打量了一圈朝堂里的大臣,有几位大臣身体僵直,心里暗骂三王爷没事吃饱了撑的跑城门守什么。三王爷可是把一些人的脸色尽收眼底,“臣弟觉得有趣,便跟守城的人讲明,以后四县官员派送信的人都拦下,即便是臣弟义弟的人也是如此,于是臣弟在三四天前又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信。”
“如何有趣,朕倒想看上一看。”
四县的一些官员绝对没有想到,他们送往京城的信早就被人拦下,还苦哈哈的等着各路后台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