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声又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很低,拉莱想了想,又沿着走廊,往里轻轻挪了几步。这次,那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但不是她以为的交换线索,那声音晦涩低哑,听不出究竟是什么语言,但让拉莱瞬间警醒过来。下一秒,她头顶上忽明忽暗的壁灯忽然重重坠落下来,砸落在她的脚边。那咒语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她在头疼之际一抬头,就看见那一男一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正言笑晏晏地看着她,那两人都穿着酒店侍者的制服,手上拿着一块巨大的摆钟,那钟声沉沉,一下一下地仿佛敲击在她的心口,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逐渐失去了意识。黎诸被邀请到楼上的雅间中坐下,他喝了一盅酒,听了对面的人谈论了半天最近的花天酒地,耐心正在逐渐告罄。方才的冲动渐渐耗尽,他想去找拉莱了。他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语气礼貌但又不容拒绝:“我先去寻我女伴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我怕她害怕。”黎诸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以拉莱的本事,就算被孤身一人扔到马里亚纳海沟,也断不会有害怕的心理。话也说尽了,黎诸站起身,当即就想要离开。没想到,公子哥却站起身,露出了一个笑来,那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黎诸听见了,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钟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头。他惊疑不定道:“怎么会有钟声?”他心中陡然升出一阵不妙的预感。“凡钟声响彻之地,皆是狄安娜女神之领土,凡领土之上之凡人,皆是狄安娜女神之信徒。”黎诸爆了个粗口,骂了一声:“什么女神,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公子哥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留下你的所有道具,我饶你不死。”话音刚落,他不知从何处拔出了一把通体翠绿缠绕着藤蔓的长剑,向着黎诸攻了过来!钟声响起的时候,宴会厅中的众人还在纷纷起舞,也有些人正在觥筹交错之间,与故交谈论生意与近况。然而,就在钟声响起的刹那,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的表情陷入迷茫,就像是被刹那间抽取灵魂的木偶一样,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刚刚潜入宴会厅,准备按照黎鸣臣的吩咐,监督黎诸好好履行工作的邱秘书,才刚刚从黎总的合作伙伴那里打听到了黎诸似乎去了二楼的消息,就听到了这钟声。那钟声初听没有什么不同,但细听之下,却仿佛带着万鬼嚎哭、邪灵肆虐,幽怨的声音一下一下冲击着人的心底。邱秘书也是进过副本的人,顿时意识到了这钟声的不对。他条件反射地吼了一声:“快捂住耳朵!”他在捂住耳朵的同时,有一些人如梦初醒,同样捂住了耳朵,目光逐渐清明,但更多的人依然陷在了梦魇里,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念咒语:“狄安娜女神……狄安娜女神……”二楼雅室内,公子哥抹了一把嘴上的血,冷冷道:“你还挺厉害。”黎诸也挂了彩,只是从外表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但他的胸口其实在隐隐作痛,那是最初公子哥捅过来的一剑,黎诸虽然避开了,但却下一秒,公子哥却手腕一转,用剑鞘重重地撞向黎诸的胸口,直至让他发出了一声闷哼。黎诸冷冷道:“你们有多少人?”公子哥笑道:“想套我的话?其实我们没有几个人,但带着狄安娜女神赐予的道具,我们足可以将今日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都转变为女神的信徒。”黎诸看着这个昔日的玩伴,不可思议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呢,怎么,地球是装不下你了吗?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当,非要去做邪神的爪牙?”公子哥道:“少废话,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怎样强大的力量。”黎诸却摇了摇头:“你忽略了一点,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中,除了你们这些人之外,不止有没进入过游戏的普通人,还可能,有其他邪神的信徒呢。”黎诸突然停下了声音,静静地侧耳倾听着什么,半晌轻轻地笑了起来。公子哥也变了神色,他听见,从楼下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公子哥咬咬牙:“不管如何,你不愿意交出道具,也不愿意成为狄安娜女神的信徒,那么如果留你一命有朝一日必成心腹大患,我先除掉你再说。”话音未落,他就再次持剑,向着黎诸的方向重重刺去。这一下实在是太快了,力道也太狠了,如果真刺实了,必然会直接把黎诸穿成一个筛子!黎诸向后一撤,但紧接着,他看见对方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来。他心道不好,下一秒,他肩膀上瞬间被按上一个重重的力道,就要强行按着他,迎向那把利剑的刃口!不知在何时,另一个人悄悄地潜伏在了他的背后,意图偷袭!就在那把通体碧绿的长剑即将要把黎诸捅个对穿的时候——一条乌黑粗壮的触手席卷上了黎诸的腰,拽着他逃出了这个必死的困境。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乌黑触手涌入雅室,几乎占据了空间中的每一寸角落!小掉马沉闷的钟声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拉莱猛得惊醒过来,睁开了眼。她仍旧处在那条狭小的走廊之中,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乌黑的触手从她的身体各处延伸生长出来,逐渐填满了走廊的每一处角落。粗的触手如同成人的手臂,细的触手也像是海藻的细丝,从走廊入口延伸出去,直到宴会厅。触手是她的触须,也是她的感官系统,她虽然仍旧身处于这条窄小的走廊,但她的神识却遍布这座别墅的各处。她能看见——二楼的雅室中,黎诸的对手惊恐地望着满室的触手,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他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掉落在地。而黎诸正奋力地和紧缚在腰间的触手搏斗,然而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分毫。一楼的宴会厅中,曾经的歌舞升平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一部分人眼中失去了焦距,呆呆傻傻地望着眼前浮动着的触手;另一部分人意识尚存,他们哭喊着,奔跑着,他们想要逃离这噩梦般的困境,他们跑向大门口,却发现大门也被杂乱的触手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跑向后门,却发现后门挂上了一把坚硬的铜锁;但还有极少数的人,他们眉头紧皱,从怀中掏出了各种各样的道具,他们想要用其他邪神的力量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眼前,那两个服务生打扮的人痛哭流涕,眼中尽是惊恐,声音都带着因为恐惧的颤抖:“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手中拿着的钟,早已被那些张牙舞爪的触手撞出了一个缺口,已经失去了神力,不会再发挥作用了。区区邪神的道具而已,只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勉强得手,若真的正面对上,道具中蕴含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对抗正统的邪神?拉莱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两个瑟瑟发抖的人,轻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你们犯下的最大的错是什么吗?”“是什么?”二人抱成一团,几乎瑟瑟发抖。“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让一位邪神陷入昏迷,你们可知道,我为了维持人类的外表耗费了多大的意志力吗?”“啊啊啊啊啊——”那个女侍应生听懂了她的意思,“噌”地一下站起身,撕扯着头发,将一绺绺的黑发硬生生地从头皮上撕扯下来,大笑大跳地向着走廊的一端跑去,没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拉莱没去寻她,她知道,那个人类已经疯了。拉莱的目光幽幽落在另一个男侍应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