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诸心中一动,他扒拉完了最后几口饭,一手拿起车钥匙,道:“我先走了!”“啊?”程女士一脸不解:“不是说好了下雨住一晚上吗?”黎诸摆摆手:“不住了不住了!走了走了!”没等父母继续挽留,他就拎着一把伞冲到了雨幕里,找到停车位上自己的车,他一踩油门,扬长而去。明明上个副本结束的时候,拉莱也借住在他家,但那个时候,他并没觉得这有什么,虽然他们之间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他对她依然是试探居多。但这一次……黎诸的手松弛地握在方向盘上,直视着前方高速公路的路面,心情有种止不住的飞扬。就好像家中住了个让人魂牵梦萦的人,虽然不能随意看望,也不能随意接触,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与他一墙之隔。而这已经足够令人安心,令人期待。他抑制不住地想,那日她毅然决然救下我,是否代表着,她对我,也有着那么一点在意呢?回到家后,黎诸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拉莱的房门:“你睡了吗?”时钟刚刚走过晚上九点,这个睡眠时间对人类来说实在是太早了。果不其然,他才敲了两下,拉莱就拉开了门,室内一片漆黑,唯有小夜灯发出幽幽的光。黎诸讶异道:“真的睡了吗?”拉莱叹了口气道:“还没有。”黎诸便道:“那我们出来说说话?”背叛往事黎诸注意到,当拉莱从卧房内走出来的时候,她的肩膀明显松了松,后背也不那么紧绷了。他回来时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客厅看起来很明亮,更衬着她那间客房黑漆漆的。黎诸暗想道:果然,她是怕黑的。为了这个,他不惜冒着风雨赶回来,只为了不让她在这所别墅中独自一人度过漫漫长夜。但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径直邀请拉莱在沙发上坐下,走到酒柜前抽出了一瓶某场慈善晚宴拍来的红酒,撬开瓶盖,将酒液缓缓注入两个高脚杯中。拉莱注视着他的动作,冒出了一句:“你们人类这套可对我没用。”黎诸失笑,半晌道:“酒后吐真言,就算吐不了真言,在这样的雨夜里,暖暖身子也是好的。”拉莱接过,抿了一口,皱眉道:“这和我之前喝过的好像不一样。”黎诸好奇道:“你在哪里喝过?”拉莱回忆了半天,道:“不太记得了,似乎是在某个庄园里,那里的主人拥有一个葡萄园,葡萄园的旁边还有酿酒厂,人们穿着晚礼服,在仲夏夜中翩翩起舞。”黎诸笑着道:“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古老的欧洲。”温暖的灯光下,拉莱微微靠在沙发靠背上,嘴角残留着一抹未被抿去的酒红色液体,衬得她皮肤愈发莹白光亮,她慵懒地坐在那里,心情似乎不错。黎诸看着她,不知从何而来一种冲动,想将她嘴角的那一抹艳色抹掉。他盯着那个方向实在是太久了,拉莱以为他有话要对她说,淡淡道:“有话直说吧。”她补充了一句:“你想问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嘴唇一张一合,那抹酒液瞬间被抹去了。黎诸暗自惋惜了一下,只好转移话题道:“上个副本遇到的那个占卜师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拉莱哑然失笑,半晌才道:“你只是想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当然不是!黎诸更想知道的是,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记忆里,占卜师见到拉莱时的语言和姿态,简直超出了普通认识的人的熟稔程度,但拉莱对他却很是厌烦抗拒,这不由得让黎诸联想到了拉莱所憎恶的那个人。占卜师难道就是那个人吗?不知为何,他有些微微的不爽。拉莱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眼中似有微光浮灭,她沉声道:“还记得那日房间里的蜡烛吗?”“记得。”黎诸当然记得,那一日,他们进入占卜师暂住的房间,看见了桌案上摆放的燃烧到一半的精致蜡烛。也就是那一日,拉莱拎着他的衣领,说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我能相信你吗?”那是他第一次穿透她冰冷华美的外壳,窥见罕见的脆弱的一隅。拉莱眼中闪过一丝讽刺,道:“我后来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为何那里偏要被摆上一根蜡烛,直到后来我见到了占卜师,我才意识到,那是对我的一种暗示。”黎诸不解道:“暗示?”拉莱眼中的讽刺之色更浓,道:“通过重现我们初见时的场景,暗示他在这个副本里。”“不过,”拉莱摊摊手,道:“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可付之东流了,要不是后来他出现在我面前,我早就忘记这一番陈年旧事了。”真的吗?黎诸眼中现出怀疑的神色,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聪明的做法是不应该在这点上纠缠不休,他想了想问道:“你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拉莱的视线穿透了眼前所有的人和物,又穿透了无数时空组成的虚空,回到了那个倾盆的雨夜——天空黑沉沉的,仿佛透不进一丝光亮,倾盆的雨水大滴大滴地砸在路面上,形成了一个个或深或浅的水坑。所有人几乎都回家了,街道上空无一人,拉莱身上湿漉漉的,一脚一个水坑地奔跑着。每当她踩过一个水坑,水面上就呈现出她的倒影,她却跑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就在那时,她跑过一个转角,正看见一根蜡烛立于屋檐下的台阶之上。蜡烛的火光在屋檐下跳跃,颜色温暖明亮,拉莱不知不觉地就被吸引了过去。走到近处一看,她才发现蜡烛身旁还有一人,那人一身黑色,宽大的兜帽罩住了他的脸,他整个人仿佛都融进了浓浓黑夜,因此她之前没有注意到。听见脚步声,他苍白的脸从兜帽中露出,微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拉莱没有说话,他又道:“相逢即是缘,有没有想知道的事,我今天可以为你算一下。”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摞牌,随后灵巧的手指上下翻动着,将牌的顺序重新打乱。这次,拉莱开了口。她的声音很悦耳,但声调却带着一种十足的冰冷:“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占卜师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半晌,他失笑道:“塔罗预测三个月之后的事情可能就不准确了。”于是,拉莱又换了个问题:“那为我预测一下,我什么时候会被人抓到吧。”客厅的灯光照在黎诸的脸上,闻言,他瞳孔缩了一下道:“你当时在逃命?”拉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时候我父母刚去世,杀死他们的仇家想要找到我。”“所以,我想要知道,我何时会被仇家杀死,或者,何时会被他们抓住。”黎诸呼吸一窒,他没想到她竟有着这样的过去,过了半晌他轻声问道:“那占卜师告诉你了吗?”“他告诉我,如果我现在不动身,最多五分钟,就会被抓住。”“后来,就是再度漫无目的的奔跑,不,也不能说漫无目的,他将我安置在了他的一间小房子中。”“他说:‘这里是我的一处居所,我曾在这里设下了一些阵法,可以避开大多数追踪手段。”拉莱的眼神有一些迷蒙,仿佛陷入了回忆。她的声音配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将黎诸的思绪带回了那个惊心动魄的雨夜。“那天晚上,我没有被抓住,但我知道,背后的人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依然在寻找我。”黎诸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那个他是谁?你的仇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