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坐在附近的年轻女孩压低了声音讨论,其中的短发女孩子惊讶:&ldo;啊?就是她嫁给了聂亦?个子挺高的,其实也真凌厉,一点看不出柔婉妩媚,不是听说聂太太更中意柔静一点的儿媳吗?&rdo;
另一个长发女孩子道:&ldo;无奈她儿子更喜欢女qiáng人。&rdo;
短发女孩子不以为意:&ldo;不就是个摄影师?看着其实凌厉,长得也并不见得十分漂亮,我还以为照聂家的挑法,选了个什么样的儿媳呢。&rdo;矜持地笑了笑道:&ldo;搞艺术嘛,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家那个一无是处的老二,不还在纽约开了个什么服装设计工作室,设计出来的衣服朋友们捧捧场,她也就自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时装设计师了,这些事……&rdo;说着撇了撇嘴。
长发女孩子抿了抿酒杯:&ldo;这位和陈家那位还真不太一样,国际摄影奖一路拿下来,正经在各国国家美术馆办过展的人,行业专业杂志上还有她的专栏。&rdo;又笑了笑:&ldo;你挺喜欢的那个新锐导演许书然……&rdo;努了努嘴:&ldo;听说就是在跟着她学习水下摄影。&rdo;
短发女孩子请轻啊了一声:&ldo;真的?怎么会?&rdo;怀疑道:&ldo;她看着很年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履历?&rdo;
长发女孩子绾了绾耳发,似笑非笑:&ldo;你不是好奇聂家选了个什么样的儿媳?聂家要求高,选了个天才当儿媳。&rdo;
短发女孩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大约不知道该说什么,悻悻转移了话题,继续jiāo谈了片刻后两人先后起身离开。
正巧聂非非老远走过来和褚秘书打招呼,口吻轻松,同他开玩笑:&ldo;您今天终于放聂亦假了?&rdo;只要他在聂亦身边,聂亦多半是在工作,所以她才会这么问他,不说聂亦放他的假,偏说他放聂亦的假,这也就是她xg格中俏皮的地方。
褚秘书也开玩笑:&ldo;是皇上给我假,派我微服私访。&rdo;
她愉悦地坐下来开始和他jiāo谈,直到聂太太过来她才起身,随后听到聂太太向请来的某位音乐家介绍聂非非,后几句语声里带了嗔怪:&ldo;……整天风风火火,也不知什么时候沉静得下来……&rdo;
似乎聂非非给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静。她不柔静,也不沉静。所有与静相关的事qg都难以比拟她。女孩子实在是难以像她那样有气势,有时候那种气势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单单立在那里就难掩锋芒,她本人大约并没有意识到这种锋芒,或者早已习惯了这种锋芒,因而不显得高调,倒显得洒脱。
但褚秘书知道,她其实是有安静的时刻的。
他领略过她的安静。那是很久以前,他打电话告知她聂亦打算结束和她的婚姻,那时候她就很安静。他后来才知道其时她是爱着聂亦的,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是在那通电话中听不出任何征兆,她说话很少,没有哪怕一丁点qg绪失控,所有的疑问都维持了风度。
这种风度像谁来着?
哦,不!
是谁如今的做派有她的这种风度?
徐离菲。
所以徐离菲,她到底是不是聂非非?
徐离菲问过他,褚秘书想。
但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解释,他不知道那算不算作一个回答。这个问题已然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和伦理认知体系,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他想起将徐离菲送离s城的那个冬夜,那是去年十二月。他试图劝说聂亦:&ldo;那并不是实验失败了,实验室很成功的,只是你不相信她是非非,因为你不相信,所以无论再进行多少次实验,yee,你都不会成功。&rdo;
聂亦坐在客厅的y影里,旁边的小几上摆着空掉的酒瓶。
他酒量不好,那一整瓶酒下去必然应该是醉了,但他看上去却像是很清醒,揉了额角淡声道:&ldo;不,是实验失败了,非非她……&rdo;说出这个名字时他失神了很久,然后才道:&ldo;我总有一天会将她带回来。&rdo;他的手搭上双眼:&ldo;我答应过她。&rdo;
有时候褚秘书想,聂亦他未必就不知道他可能再带不回聂非非,因那个夜晚,在聂亦平静的声线后,他看到的是绝望,那绝望铺垫盖地,犹如实质,压得人喘息不能。
其实自欺才是可媲美天堂的幸福乡,当人生艰难的时候,尤其需要它充作调料,那滋味再理智的人也拒绝不了。
下午五点,张妈亲自过来领徐离菲去聂亦的书房。
接近观景平台时听到小女孩欢快的笑声:&ldo;顾叔叔我要再下去一点,我要抓最大的那条鱼,你要抱紧我呀。&rdo;孩子的欢笑声中cha进明朗女声:&ldo;他才不会抱紧你,他会把你扔进池塘里。&rdo;小女孩没有立刻回答,倒是有清和男声缓缓响起,带着一点溺爱:&ldo;康康,不要吓唬她。&rdo;
张妈不动声色地移步向另一条路。在这儿住了半月余,虽然并不常四处闲逛,这座半山庭园的基本构造徐离菲大体还是清楚。沿着观景平台前的回廊走到尽头,再向右拐,那是到聂亦的书房最近的一条路,张妈临时更换路线,大概是不想让她和聂雨时碰上。四岁的小女孩,最爱在院子里玩闹,她也常在其中散步,但彼此竟然难得碰到,此前她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确实知qg人的刻意为之。
有细小恶意突然蹿上心间,徐离菲记得第一次看到那女孩时,四岁的小孩着急地向那个询问她是否想要新妈妈的女人声明,说她是有妈妈的,她虽然小,却记得妈妈的模样。所以,要是让这女孩看到自己,看到和她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事qg会变成什么样呢?这女孩会怎么样呢?聂亦又会怎么样呢?
她将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大步走向观景回廊,张妈几乎是立刻在身后提醒她:&ldo;徐小姐,这边走。&rdo;她没有停下脚步,张妈小跑着跟上来,向来平稳的声线里难得出现慌张:&ldo;徐小姐,这条路不是……&rdo;却突然住了嘴,一把拉住她就要躲向一旁的假山石,可毕竟年纪大了,恍神中并没有拉动她,两人就这么堪堪bào露在刚从平台上下来的年轻男女眼中。
徐离菲站在山石旁,目光冷淡地投递到是不开外牵着聂雨时的男女身上。男人个子挺高,看上去三十多岁,面目出色非常,甚至含着一种男生女相的漂亮。他身边的女人个子娇小,留着波làng长发,一张娃娃脸jg致可爱,看不出多大年纪,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处于孕期。徐离菲想,她从没见过这两人,可他们看她的目光真是奇怪,尤其是那长发女人,怔怔地望着她,目光是冷漠的,那冷漠里却又饱含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