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的时候,阮奕岑问我:&ldo;其实当初你也希望我去美国找你?&rdo;
我正在扣安全带,回头问他:&ldo;你说什么?&rdo;
他没再说话,紧紧抿着嘴唇。
汽车在微雨中上路,旅程尽头就是我的归途。
车上挂着一只琉璃的平安扣,就像是催眠师使用的那种小道具,在我眼前规律地晃来晃去。
我想起我和聂亦是怎么认识的。
当然不是如流言所说我们是在y校结缘,我们也没法儿在y校结缘,这里有一个致命的硬伤:我去y校读书的时候聂少他已经回国一年多了。
我从十二岁开始立志当水下摄影师,因为这个才选了海洋生物学做主修专业。在y校苦读三年,提前修完学分拿到学位后,我就高高兴兴地跑去追求梦想去了。
那是三年前。
平安扣摇摇晃晃,玻璃外是摆来摆去的雨刷,我想也许我应该睡一觉,小说里不是常有这种qg节?某人身处绝境,睡了一觉突然发现穿越到所有坏事都还没发生的那一天,然后重新改写了自己的命运。虽然除非我穿越到科技领先地球人至少一百年的外太空,不然是没法儿改写我的命运了,但如果真有穿越,至少让我能穿到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想将这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再来一遍。
意识逐渐模糊,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是怎么过的来着?
对了,那天我刚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南沙海底拍摄,坐下午五点四十分的航班回了s城,我妈带了一套礼服裙来机场接我,见我第一句话就是:&ldo;闺女,有个派对你得和我去应酬一下,我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给你化妆梳头,衣服你就在车上换,赶时间。&rdo;
我背着个硕大的登山包,把头上的棒球帽帽檐一掀掀到脑后,说:&ldo;不是吧,我光化眼妆就得花半个小时,还不算剪双眼皮贴的时间。&rdo;
我妈说:&ldo;今天这个派对你不用化那么好看,过得去就成,你爸一熟人办的家庭派对。说是家庭派对,但我听说是他们家老太太不好了,希望走之前能看到唯一的孙子结婚,所以专门办来给他儿子相亲的。&rdo;
我说:&ldo;这不跟童话里王子选妃似的?那我不该化得更好看才行啊?&rdo;
我妈皱眉说:&ldo;齐大非偶,最主要是他儿子那xg格太糟糕了,我真是不乐意带你去。但不去又不太好,咱们露个脸打个招呼就回去,你也没漂亮到不化妆就能艳惊四座那地步,我觉得你不好好化妆,一大堆漂亮姑娘里不至于就出挑到让他儿子一见钟qg。&rdo;
我说:&ldo;那不化不就结了。&rdo;
我妈打了个哆嗦,说:&ldo;你没看电影是怎么演的,大家都化妆,你非不化妆,不是一眼就注意到你?不是一眼就觉得你特别?枪打出头鸟啊,你知道不知道?&rdo;
我说:&ldo;那你们不能说我出差还没回来啊?&rdo;
我妈叹了口气说:&ldo;你爸是个猪队友,人问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在做什么,他就特开心地跟人炫耀说你在南沙拍东西,今天下午会回来,还说你坐的是近年来从不延误航班的国航,五点半就能到s城。人就说真巧,那天家里正好要办个派对,带太太和你女儿一起来参加吧,大家热闹热闹。&rdo;
我说:&ldo;我爸人呢?&rdo;
我妈轻描淡写地说:&ldo;在家里跪键盘。&rdo;
司机将我们送到郊区某个大宅时已经七点半了,院子里亮起灯,远远听见有音乐声。我在淳朴的南沙与大自然和各类海洋生物做伴了整整一个月,回来看到这璀璨的人间灯火一时有点儿不能适应。
大厅是欧式设计,一屋子的红男绿女,大多是不认识的面孔。我妈带我去和派对主人打招呼,称对方聂太太,让我叫聂伯母。我心想原来这家也姓聂,s城做生意的聂家还挺多。
我妈带我去见了几个她的朋友,完了放我自己去找东西吃,跟我约定好半个小时后咱们就告辞,借口都是现成的:我爸病了留他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洗手时晃眼一瞟,从dong开的窗户里看到院子深处竟有一片蓝光。天上有星,星光下约莫能看到丛丛树影,而那片蓝光就坐落在树影中。
所有的水下摄影师都有探险jg神,特别是海洋摄影师。我一看表,离和我妈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多分钟,想也没想就噌噌噌下楼往院子里跑了。
我其实很爱迷路。
但这天晚上竟然没有迷路。
院子里种了很多树,我找到一条小溪,顺着小溪旁的石子路探进迷宫一样的林园中。溪水淙淙,水边开满了蓝色的勿忘我。勿忘我顺着溪水绵延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融进夜的深处。
而那片蓝光就坐落在溪流的尽头。
走到它跟前,我才发现这竟是座玻璃屋,但与我见过的所有玻璃屋都不一样。四围做墙的玻璃壁是一个大约二十厘米宽的夹层,里面灌满了水,形成一个完完整整的水世界,水糙、珊瑚、雨花石中游移着色彩绚丽的热带鱼,那幽蓝的光线正是从玻璃壁中来。
我试着伸手去碰触它,玻璃和我的手掌严丝合fèng地贴合在一起,有夜色的冰凉。我在那儿自言自语:&ldo;这房子怎么造的,简直就像从安徒生童话的海底王宫里偷出来的一样。&rdo;我边沿着玻璃走边数里边的热带鱼种:&ldo;剑尾鱼、蓝珍珠、红美人、七彩霓虹、huáng金雀、白云山、咖啡鼠、玻璃鱼……&rdo;
突然听到有人说:&ldo;这些鱼你都认识?&rdo;
我吓了一跳,抬头时却看到玻璃对面立了一个人影,黑色的长裤,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来。玻璃屋中没有灯,一切都模糊得近乎神秘。隔着玻璃和水,传过来的声音竟然这么清晰,也不知道是什么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