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到要骗我的?”柏子仁说出的话虽然是指责,但声音却柔和了不少。我白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这么拙劣的谎言,除了你,谁还有可能相信。“想想你有多么笨!你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么。电梯上那种字条你居然也会相信。还真傻兮兮地去爬楼梯,要是摔到我怎么办。”“你还好意思讲!当时我吓得三魂少了两魂半,只想着完了完了,要不马上送到医院抢救你若是就这么死了怎么办。”柏子仁咬牙切齿,“谁晓得你这么恶劣,竟然跟人合起来耍我。”“好啦,不生气啦,是我不好。”我举手投降,“大人,小的下次再也不敢骗你了。”“还想有下次!”他把笔记本卷起来,狠狠敲了下我的脑袋。“喂!如果再来一次,你会不会还骗我?老实说,不许跟我耍花腔。”“说实话啊!”我委屈的揉揉自己的脑袋,小小声的强调,“坦白得从宽哦,不准再打我。当然是骗了。”上哪找你这么好骗的人去。“那好,我让你骗。”他轻轻拂开我脸上凌乱的额发,黑曜石般的眼睛牢牢吸着我的瞳孔,“只准骗我,其他人都不许骗。”打扫卫生的阿姨要工作了,我推了柏子仁一下,出了教室。“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柏子仁一脸严肃,“防患于未然,说不定你还真有隐性心脏病。”“喂!”我哭笑不得看他,“你看我这样,像是心脏有毛病的人吗?”“难说。”他煞有介事,“我们要透过表象看本质,想想看,你的心脏日夜不停的工作,机器也得有个上油的时候。”“那你的心脏怎么就没问题啦。”我好笑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它的运转负荷应该更大吧。”“这倒也不是没可能。”柏子仁伸手拉我,“走,所以我们更加应该去好好检查一下。”“入学时不是体检过了么。”我看他越来越认真,不由得啼笑皆非,“你好端端地干嘛非得拉我去检查。”“你知道吗?麦麦,上午你趴在桌子上眼睛紧闭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他忽然停下来,静静的看着我。“好吧。”我在他的目光下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吧,那么我努力让你不要因为我而害怕。一路上我们不停的说话。我告诉他我小时候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好玩的事,他听了不停的笑。“我告诉你哦,我小时候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做一点事情就会闹得鸡犬不宁。”我得意洋洋的炫耀我曾经辉煌的历史。“鸡犬不宁?这个词用得还真够恰当的。”等待绿灯的时候,他转过头,帮我把额上垂到眼睑的头发拨开。我的额发线生的极高,刘海都留得好艰难。“我记得有一次我把鞋子调到水池里去了,然后鞋子就在水面上漂浮。大家都在喊,麦爻鞋子掉水里了,麦爻鞋子掉水里了。我也不着急,跟着大家一起看鞋子漂啊漂。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是夏天,因为荷叶上有只小青蛙也盯着我的鞋子看。后来老师过来了,拿了一根很长的竹竿捞我的鞋子,好不容易捞上来了。我穿回家以后,我妈说你鞋怎么成这样了。又给我重买了一双,先前的那双鞋子就寿终正寝了。”柏子仁大笑,那你岂不是辜负了老师的一番苦心?“算是吧。”我笑,“嗯,这个老师是我的语文老师。可以说,她是少数我见了会有冲动上去打声招呼‘老师早’的老师。嗳,我从小就不太喜欢老师的。”“那肯定是你不乖,专门跟老师作对。”“哪有?我有不乖吗?”反正没有人可以佐证,我拼命的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是一直都是无懈可击的好学生么。”“好学生?谁上数学课看《武侠》的?”柏子仁开始揭我的老底。“那也是你引诱我的!”我咬牙切齿,“是谁故意买那么多杂志在我眼前晃悠的?”“某些人意志力薄弱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柏子仁冷哼,“好像是谁好话说了一箩筐,连哄带骗带抢地剥削我的杂志的吧。”“嘁!你还要不要听故事啊,不听拉倒。”“听!你说,我这不正洗耳恭听着吗。”他空出一只手拍拍我的脸,“来,乖,接着讲。”我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见识。“我告诉你哦,我不喜欢老师是因为她们太虚伪。明明嘴巴上说要怎样怎样,实际上她们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而且还死要面子,拼命的维持自己所谓的权威。我小学时的音乐老师就因为她没能读出我的名字丢了面子,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嗳,那个时候我也小,少不更事,不知道眉眼高低,被可怜兮兮的罚站了好几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年级的时候我忽然就在一瞬间长大了。……你笑什么笑,我说的是真话。那个时候我就开始长智齿了。”“真的?”柏子仁挑挑眉,“我还没开始长呢。”我得意的吹了记口哨,老气横秋的拍拍他的肩膀,小朋友,来,叫声姐姐。“你还姐姐哩。什么时候你能准确的找到回家的路再说吧。”“你还别不信嗳。我那时候确实长智齿了。特别疼,什么都吃不下。我妈只能天天给我炖蛋吃或者给我烧点豆腐汤。那时候年纪还小嘛,大人都说不能吃止疼片,免得影响脑子发育。我简直凄惨死了。半边脸肿的老高,走在街上还有大妈大姨指着我给她们的孙子孙女当反面教材。看,不能多吃糖吧,不然就要跟那个姐姐一样,牙齿长蛀虫,脸肿成那样。我在心里滴血啊,我没有蛀牙好不好。”柏子仁大笑,差点没丢了方向盘。“麦……麦麦,让我看看,小学生长的智齿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我“啊”张了下嘴立刻闭上。“我这不还没看见么,再张开一次。”“张开了你也看不见。”我笑,“它没有完全长出来,我只有用舌头舔的时候才感觉得到。”柏子仁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略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嗳,我说的确实是真的。”我有些急了,“怎么我跟谁说谁都不相信。那颗牙确实存在啊,那个时候噬心的痛苦我也亲身体验过了啊。可是它就是忽然停止了生长,开始的毫无征兆,结束的也莫名其妙。”“我信。”“嗯?”“我说我相信。”柏子仁侧头微笑着看我,“你什么时候说话我不相信了。”我笑笑,我说什么你都信?“当然。”“那好!”趁着愚人节还没有结束,我笑着说,“党和人民的政策要求你把银行卡以及密码通通交出来。”他双眉一挑,真掏出钱包把卡全塞到我手里,懒洋洋的笑,密码都一样,全是。我心微微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所说的密码最后两位数是我生日的尾数。我笑着把卡放回去,你少来,我要真敢拿卡去取钱,监测系统还不把我给卖了。“胆小鬼,说要的是你,到时候又不敢的人还是你。”柏子仁笑笑,“我还是给你申请副卡,这样比较方便。”“算了吧,我又不是没有信用卡。”我把手覆在脸上揉了揉,“不行了不行了,今天笑太多,脸都酸了,肯定会多出不少鱼尾纹。”“鱼尾纹是智慧的沉积。”我笑,说这话的肯定是实在对她的鱼尾纹无可奈何的人。“柏子仁,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我好奇的问。认识他这么久,谈论的东西都是泛泛的诗词典故天文历史之类,倒是很少听到他提及自己的私人生活。“你想知道?”他泊好车子,笑着问我。“呃~你要不想说也无所谓。按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理论,我想你的小时候估计是灰头土脸小土豆一枚。”“好麦麦,真乖!”柏子仁赞许的拍拍我的脸,“这么煞费苦心地夸奖我多累啊。可惜不遂你所愿,我是光芒万丈到现在。”“切,我看你是从小脸皮厚到现在才是真的。”“真的想知道吗?”等电梯的时候,柏子仁忽然开口,“我下次把我的相册带给你看吧。不过,你不许肆意嘲笑。”我狐疑的瞅瞅他,咦,这小脸上飞着的是什么?好像是羞赧的红晕。于是我很大力地点头保证,绝对不会嘲笑的。等相册到了我手上,你还管得了我笑不笑啊。柏子仁忽然笑了,很明媚很舒心的那种笑容。狭窄幽暗的电梯间因为他的笑容而豁然明亮宽敞起来。我的心情也随着微微上扬。“你也把你的照片给我看吧。这样才比较公平。”他忽然想到了交换。“不要!”我坚决反对,“我才不要给你照片呢,都好傻的。”“那我也不能让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不行!你刚才答应好的,不能赖皮。”我才不能让到嘴边的熟鸭子给飞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