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辕滚走,发出寂寞的吱嘎声。两壁上的帘子被风刮起,我心惶惶,不自觉时已转头回望,看见他还站在原地,目送我乘坐的马车和我。
他一身白衣好似与苍茫大地融为一体。唯有眼角猩红我能看得清。许久,我见他忽然蹲下身,缓缓捧起一把雪,掩住自己的脸。
我想起孤傲的红梅。梅骨被风雪摧折时,仍十分不舍它枝头坠落的细雪。
我将脑袋倚在车壁上,想到当年抱着一去不回的决心离开云安时的事,想着想着,也就睡了过去。
分明是睡了过去,眼角那滴由烫到凉的泪还是多情得令我心惊。
我睡着了,却还能感受到一滴眼泪从我侧颊滑过时留下的痕迹,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觉得很是可笑,竟流着泪笑了起来。
好罢,我根本没有睡着。
毕竟我不过是去个来回半时辰的地方,矫情成这样,也不知还能惹谁心疼。
只是看着他如我梦中才会出现的那般凝望我远去的模样,我隐约明白了些东西。明白了这两日我不敢想的那些东西。
兴许阿笙小妹妹说得没错,当年,真是我误了。我这些年,过得太冤枉。
可在他有了妻室之后,上天又告诉我,是我误了。他须得是有那么一点点情分在里头,而今才会待我不错。那情分大概不多,但若当年我乘胜追击,兴许也就成得明明白白了。
我此刻不知应不应该怨我自己那时太过蠢笨。
上天是当真踏踏实实地赠了我一场无疾而终,圆满了我了断尘缘的路。我很感谢它。
马车外风声喧嚣,这回我是真的睡了过去,再清醒时,耳畔传来的是谁在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自我十五岁起,便十分喜欢撑着下巴看酸秀才帮敏敏姐姐算她店里那些子糊涂账。
第32章我要学写你的名字
&ldo;噼啪、噼啪‐‐&rdo;
算盘珠子被酸秀才拨响。
他坐在桥边一颗柳树下,面前摆着一沓厚厚的账本。圆滚滚的黑色珠子在他指尖上蹿下跳,敏敏姐姐撑着一把芙蓉花伞,立在一旁似懂非懂地点头。
春风拂过柳梢,催落绵绵柳絮,隔壁学堂里稚子悠悠慢慢的读书声,于耳畔脉脉缓流。
我和小春燕趴在桥头上啃梨,远远地瞧着他们。周遭都是富有生机的青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