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也不再言语。
“再说了,”高元元一副酒中仙人模样,并无半分寻仇的架势,反诚恳言道:“雷劫为他一人而来,我若上前沾染,怕是要遭极大反噬。便是我早成金丹,也难熬过去。是故,等着便是。”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林白,道:“你与如意有旧,又有襄助筑基之恩,我本该助你成道。只是丹劫之事,我是半分忙也帮不上。如今只看铁化生的造化了。”高元元又饶有兴趣的问:“你跟他师徒二人如何认识的?”
“以前在信义坊时,偶然认识黄如花道友。后来才知她是铁化生之徒,彼时为了救人,曾允诺不向外告密,还请前辈恕罪。”林白十分诚恳的行礼。
“无妨。”
高元元很是淡然,他看向远处巨石上的铁化生,手把着酒葫芦,道:“你看,劫云密布,天道威压,比之我丹劫之时犹胜三分。要么是他丹论做的极好、极大;要么是其实力太强,在同境界中难有敌手;要么就是杀戮太重,天意有所惩罚。”
林白也不再多问,盘膝坐下,远望天上劫云。
方才高元元又提丹论,林白便想起了宋清,也不知铁化生有无从他的丹论中得些启发。
心中稍想了想,便已入迷。
“莫要走神。”高元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是。”林白立即端正精神,看天上劫云。
过了一会儿,劫云愈加密布,四下里狂风呼啸,吹得林木招摇。
远处已不闻兽鸣,似是嗅到危险,尽皆蛰伏不出。
林白默默瞧着,那心中的缥缈之感愈加强烈,确实应在丹劫。
又过一刻钟,林白心中忽的生起了难以言明的失落之感,空荡荡的,脑中亦是空白,好似丢失了极为重要之物。
凝神去看,那劫云竟缓缓散去。很快,天郎气清,乌云不存。
筑基机缘已当然无存,缥缈之感不见。“这……”林白茫然的看向高元元。
“天道之威,岂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元元笑着解释,“铁化生引来劫云,偏又强行散去。日后想要结丹,千难万难。便是能再引来劫云,那雷霆之怒怕是数倍于今日。”
林白听懂了,这话乃是说铁化生断绝了心心念念的金丹之路,此生只剩蹉跎。
远处兽吼鸟鸣,似有劫后余生,万物竞发之意。
铁化生自那巨石上缓缓落下,苍老面容上并无衰朽枯败,反振奋异常。
“师父。”黄如花踉踉跄跄,爬到铁化生跟前。
铁化生盘坐下来,为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看向高元元。
“大道就在前路,为何不行?”高元元笑问。
“我强渡丹劫是负隅顽抗,不渡丹劫却是认罪伏诛。”铁化生惨笑一声,“我有九分成算,却不敢赌那一分之败。若是死于天劫,我徒尚幼,怎能枉自担起我的昔日罪过?”
铁化生看的明白,此番若是结丹不成,身死魂灭,那黄如花亦是难逃偿命;可若是金丹得成,虚弱之下,也难抵高元元一击。他只有人死债消一条路,黄如花却还有生机。
“大道在前,偏挂念太多。”高元元摩挲着酒葫芦,他意味深长的笑笑,“有一人,本命乃是污锈铁剑,与你本命相类。那位前辈为练气时,越阶斩杀筑基乃是家常便饭;待筑基之后,又接连斩杀金丹。你神通诡谲霸道,同阶内难逢敌手。不知比那位前辈如何。”
听了这话,林白想起当日湖底石窟的丹论之辨。
彼时朱见羊前辈也曾提起过,乃是说有位前辈的本命乃是破锈铁剑,与铁化生本命相类,然而走的路子却不一样。
只不知其作何丹论,性情如何。恍惚间,林白竟想的入神了。
“那位前辈自是天人,早悟大道。我区区萤火之光,又怎能相提并论?”铁化生叹了口气,“往日污浊不堪,未经雷劫锻洗,不敢与天人相比,更不敢对前辈动手。”
黄如花趴伏在地,哭个不停。
“傻孩子。”铁化生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脸的慈爱,“我杀了云霞宗弟子,如今人家寻上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又哭什么?”
“若是我不回来,你就能好好应劫了。或有一线生机!”黄如花哭的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