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顿了顿,摇头笑道:“当时真是不懂,干了很多愚蠢的事情……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些,我只想像当初认识他时那样,看他笑着跟我打声招呼,然后坐在我身边,微笑着跟我聊天。如果时间能再回到那一刻,让我死了都心甘情愿……”
韩越的腿伤到了骨头,却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严重,只是闭合性长骨裂缝骨折而已。任家远来看过几次,最终严令他卧床静养,不能随意走动,不能在小腿处着力,更不准随便出门。
韩越混了这么多年,深谙忍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就算心里已经把龙纪威恨出血来了,眼下也能蛰伏不动静待时机。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他日常生活变得非常麻烦,凡事都不能自己动手,甚至上个厕所都必须求助于楚慈。
以前在家都是韩越烧饭洗碗打扫卫生,楚慈只偶尔扫扫地、弹弹灰、布置一下摆设而已。韩越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把伴侣照顾好是身为一个男人的义务和责任,更何况楚慈本身也未必干的来炒菜做饭、大扫除一类的活儿。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了,吃饭喝水上厕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把楚慈叫来帮忙。晚上起夜尤其尴尬,楚慈本来就是个非常浅眠的人,好不容易睡熟了,还要被叫起来扶着韩越上厕所。虽然他脸上没显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来,但是韩越知道,每天晚上一旦被叫起来之后,回去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幸亏楚慈现在放年假,白天不用上班,否则他还得跟科研所请假,又是一场麻烦。
韩越整整卧床了半个月,极度的幸福并极度的痛苦着。
幸福之处在于,楚慈并没有趁这个危急关头给他下绊子。楚慈这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态度平静而沉默,他心比较细,能把人照顾得很好。韩越卧床的这些天以来从没感到过无聊,手机、电脑、杂志、电视机遥控器始终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电热水壶被移到他床头上,每天换着花样吃各种补钙的事物,临睡前还有一杯浓浓的高钙牛奶……虽然韩越本来是非常讨厌牛奶的。
韩越卧床半个月,迅速重了三公斤,再这样下去他多年来辛苦保持的健壮腹肌可能就要全完了。
痛苦之处在于,使唤楚慈给他做着做那的感觉让韩越非常不好受。他恨不得从此跟楚慈两人亲亲热热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把楚慈照顾得无限滋润无限享受,连穿衣吃饭这样的小事都一一帮他打理好,让他高枕无忧,万事顺心。
然而残忍的现实是连穿衣吃饭这样的小事韩越都必须求助于楚慈,整天看着楚慈忙这个忙那个,想帮忙却又有心无力,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这个家庭的负担。
韩越那帮朋友一开始知道他住在那个万年冰山一样的老相好家,都纷纷觉得韩越这次完蛋了,一定会被整得连姥姥都认不得。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韩越不仅一点遭受虐待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还养得红光满面跟猪一样,把他们一个个都惊得大跌眼镜。
侯瑜还偷偷问韩越:“其实楚工他心里是喜欢你的吧?要不他怎么照顾你这么长时间,连个坏脸色都没摆给你看哪?”
“我不知道,”韩越笑起来,点点头说:“他人好。”
如果不是人好,怎么会在这种人人都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还默不作声的收留了受伤的韩越呢。
如果不是人好,怎么会完全不计较往日的恨意,仔细照顾了他这么久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呢。
韩越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认识楚慈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十分心善的人。他对人的确礼貌疏离,但是却从不起坏心,别人敬他一尺,他便会敬人一丈。现在社会上这么多人长袖善舞蝇营狗苟,谁见了谁都是一副亲热的笑脸,背地里却个个捅刀子下绊子,恨不得把当了自己路的人都斩尽杀绝。楚慈对人虽然清淡,却从不玩假的,跟他交往总让人觉得安全,妥帖,并且十分舒服。
一个月以后任家远又来检查了一下,发现韩越已经长出了部分骨痂,可以稍微下地行走了。那天韩越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有关于韩家的,关于龙纪威的,也有关于他自己和楚慈的。
楚慈进来给他换今天刚到的报纸,突然只听韩越低低的叫了一声:“楚慈……”
“什么?”
韩越沉默了一下,仿佛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期期艾艾了半晌,才低声问:“你那天在山谷里,为什么后来又折回来呢?”
楚慈似乎僵硬了片刻,才简单的道:“没什么。”
韩越很坚持:“没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什么特殊原因的意思。”楚慈淡淡的道,“我没有要害你命的想法,明明有救人的能力却故意不去救,这种事情我办不到。”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死了,你就可以得到很大一笔遗产,而且从此以后你都自由了,再也不用被我强迫着留在身边……”
楚慈转身向门口走去,简洁的打断了他,“——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接受你的遗产。”
咔哒一声,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再听韩越多说一个字。
“……真是无情……”韩越低沉的笑了一声,手指摸到口袋里一个硬硬的长方形盒子。
那是他在楚慈生日以前,从卡地亚订购的一对男戒中的一只。
“今天先算了,”韩越自言自语的道,“等你愿意成为我的遗产继承人的那一天,再把这个送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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