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夏子秋那个逆子?”夏老爷大大地抱怨一番。
湘姨娘心中暗乐,面上却做出贤良的样子:“少爷毕竟是老爷的儿子,在老爷跟前长了十七年,老爷心里定是疼他的。如果少爷当真舍不得那些家业,我们程儿,也不是非揽着不可……”咬了咬牙,做出壮士断腕的决然来:“就把我们程儿的那份再让出一半来,给少爷好了!”
夏老爷只觉得湘姨娘是如此大度,夏子秋是那样任性狭隘,顿时气道:“他敢威胁老爷,老爷是好威胁的人吗?”一跺脚,背着手走了。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走进来道:“姨娘,老爷走了。”
湘姨娘理了理头发,清清嗓子:“从今儿起,没有人的时候唤我为‘夫人’。”
“是,夫人。”小丫鬟谄媚地道,眼珠转了转,奉承道:“那院子里的今日跟老爷和离啦,从今往后这院子里头就只听夫人一个人的啦!”
湘姨娘高兴地抱起夏子程,低头笑得灿烂:“乖儿,娘的小福星,等你那傻呆的大哥哥被赶出家门,整个夏家就都是你的啦!”
夏子月端着一碗鸡蛋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这一句,站了片刻,扭头便走。来到厨房后头,把鸡蛋羹往地上狠狠一摔!
“啪!”精巧的白瓷小碗摔成一块块碎片,奶黄色的鸡蛋羹流得到处都是。夏子月重重地喘着气,终于忍不住蹲下抱着膝盖哭了起来。露在外面的手指头有几处都被烫红了,还有两个豆大的水泡,粘在水葱似的细指上。
“你这个逆子!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走?”夏老爷怒气冲冲而来,指着夏子秋道。
夏子秋被老夫人留在院子里,还没来得及走,闻言立时挣开,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以为我不敢?我这就走!”
“有种你一个子儿也别带走!”夏老爷冷冷地道。
夏子秋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稀罕?”转身跪下,对老夫人砰砰磕了三个头,“奶奶,孙儿走了,您多保重!”
“秋儿!秋儿!”老夫人连连喊道。
“今日走出这个门,你就再也别回来!”夏老爷才不信他有这个骨气。跟湘姨娘想得一样,夏老爷心中想着,离开夏家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还能做什么?只见夏子秋的背影决绝,说不出的气恼:“有种你死在外面也别回来!”
夏子秋如若未闻,大步离去,很快消失在视线里。老夫人拦他不住,气得举起拐杖就往夏老爷身上揍:“有你这么当爹的?你是他爹还是他仇人?是不是有一天你也要赶我出门啊?”
“娘,那逆子不孝,我怎么会跟他一样?”夏老爷已经是一把年纪,还被老娘举着棍子揍,脸上臊得厉害。
“秋儿不孝?我看你更不孝,我说什么话你都不听,是不是湘姨娘说什么你都听啊?”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打几下便气喘吁吁,“罢了,我年纪已高,却不敢赶你。赶走了你,没人给我养老送终。”
夏老爷再糊涂,却是个孝子,扶起老夫人道:“娘,我又没把他从家谱上划去,他想回来还不是一趟路的工夫?您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当。”
老夫人借机下台:“唉,父子哪有隔夜仇?”
虽然夏老爷仍旧顾念,然而老夫人知道,闲来无事训训媳妇,逗逗孙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从这一刻起,老夫人的心中真正担忧起来。原先有夏夫人在的时候,湘姨娘还有人压制着,不敢掀风作浪。如今夏夫人走了,湘姨娘又有儿子撑腰……
夏子秋牵着宋小米的手,带着竹儿与青儿,还有阿喜与阿乐两个小厮租了两辆马车,把宋小米的嫁妆全都搬上去,一路往宋小米在城西石狮巷里的家行去。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夏家的少夫人,你后不后悔?”夏子秋攥着宋小米的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她问道。
宋小米扑哧一笑,反握回去:“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夏家的大少爷,你后不后悔?”
夏子秋嗤之以鼻:“本少爷才不稀罕。”
“这不就是了?”宋小米微微一笑,“咱们又不缺吃穿,只要踏实经营,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还可以孝敬咱娘,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岂不比在那里头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