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滑落下来,灼热滚烫。
柏寂野似乎又看到那个跌跌撞撞的自己,扬着笑脸跑到母亲面前,兴高采烈地和她分享着不久前的交友经历。
而陆韫茗却大惊失色,满脸慌乱,笃定地告诉他,“不可能!没有人会愿意和你做朋友!”
【柏寂野】的笑脸顿时垮下来,失望地眨了眨眼睛,正欲反驳,就听到陆韫茗问他,“你怎么逃出去的?”
【柏寂野】心虚地低下头,却又不敢不答,“翻墙……”
此话一出,陆韫茗瞬间暴怒,瞪着双眼,大声呵斥他,“柏寂野,你不长记性是不是?上一回翻墙偷跑被柏尚城逮了个正着,腿都被打骨折了,你还敢试?”
陆韫茗情绪激动地摁住他的肩膀,强烈的慌张与恐惧之下,她甚至已经口不择言,“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再偷跑出去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会和你这样的疯子成为朋友!!”
后半句话,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连带着手下的力道也猛地加大。
陆韫茗看着他的眼睛,那双与柏尚城尤为相像的眼睛,一切罪恶不堪的过往涌上心头,赤裸裸地提醒着她——面前这个孩子,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如果没有他,你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不必受柏尚城那个畜生的威胁牵制。
扪心自问,你为什么要给他取这样的名字?
寂野寂野……
因为你自以为他是你人生阔野上唯一一抹寂寥。
柏寂野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但眼睛却一眨不眨,茫然和困顿的水雾融在瞳孔中央,他动了动干裂的唇,无助地呢喃,带着惊恐与不解,“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陆韫茗彻底愣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把柏寂野抱进怀里,痛恨自己的失控,懊悔自己的暴戾。
母子相拥的瞬间,陆韫茗泪如雨下,轻柔地摸着柏寂野的后脑勺,试图安抚他。
却意外发现,从始至终,柏寂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感觉心口攥得生疼,被撕裂一般的痛楚宛若浪花层层袭来。
她那乖巧懂事的儿子,哪怕受了委屈,也是一声不吭。陆韫茗知道他在害怕,所以不敢落泪。
尽管这很残忍,可是有些话,她必须要说。
陆韫茗在柏寂野眼角落下一吻,牵起他的手,认真地告诉他,“阿野,你说的那个大哥哥,他是假的,只存在于你的幻想之中,忘掉吧,把一切都忘了。”
身旁的【柏寂野】没有说话,安静地跟着陆韫茗慢慢地走着。
在将要迈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柏寂野】突然顿住脚步,仰头看向陆韫茗,嗓音是孩童特有的清亮。
“妈妈,我以后不会再偷跑了。”【柏寂野】小心地瞥她一眼,带着讨好的意味,“也会把大哥哥忘掉,再也不会提起。我会听话,你别生我的气,可以吗?”
如果池秽有幸看到这一幕,那么他一定能够读懂柏寂野向自己告白那天说过的那句话。
“因为你的出现,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是疯子。”
原来在池秽看不到的地方,所有人都说他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