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不想說話,也無所謂苗臨是鳳鳴堡主或是凜風堡主,空氣中夾雜著的各種氣味讓他有些本能地作嘔,不得不專注地加快養心訣的運轉速度來抵抗那不停侵襲的毒瘴。
苗臨惦記著常年長在秦嶺的徐安對這樣子的氣候有所不適,哪怕心裡對他有說不清劃不明的埋怨,還是忍不住想關切他:「很難受嗎?等過了這段路,靠近鳳鳴堡就好些了。」
徐安冷冷地晾他一眼,悶不吭聲地直接扭過頭去不理人。
苗臨從來就不是這種任人甩臉面的存在,他身為鳳鳴堡主、位居極道魔尊的高位,敬他怕他的人多,恨他畏他仇視他的人也不少,可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像徐安這樣無時不刻、一舉一動都在激怒他。
「徐安,」他喊了他一聲,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臉上帶著一絲陰冽,「是你自己答應的代價,你憑什麼同我犟?」
「就憑你拿蘇凡的命威脅我!」徐安早就因為身體不適憋了一肚子火,聽他這話更是氣得不輕,揚唇冷笑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揚掌併指直接朝他攻去。
苗臨直接被拍了個踉蹌,他雖不畏疼痛,但直接作用在臟腑的掌力還是讓他本能的防衛。
唯一慶幸地是徐安手裡沒有利刃,不然苗臨還真不懷疑他會直接把他削成一塊塊的,再讓他自己拼回去。
徐安心裡有恨,偏偏苗臨又一副游刃有餘勝券在握的樣子,激得他更加窩火,下手也益發狠咧,殺機頻現。
苗臨知道他心情不好,可又實在不捨得傷他,只得且退且走,試圖與他多做周旋,等他洩乾淨那一身怒火。
一人多有克制,偏偏一人毫無顧忌,兩人打鬥的動靜不多時便引起巡邏守衛的注意,等對方前來探查之時,便發現他們鳳鳴堡的主人正在被人追殺。
徐安手持著一段刺藤,內力灌注下軟藤繃直如刃,又如同靈活的刺鞭,每次揮舞便在苗臨身上留下猙獰的傷口。
苗臨知道他正在氣頭上,不敢讓傷口太快癒合,就這麼鮮血淋漓地用蠱笛辛苦招架著那似劍似鞭的刺藤。
可若是靠得近些,恐怕就能看清他眉眼間斂不住的讚賞與喜愛——靈華蠱的宿主,就應該要能有這份風采跟本事。
守衛們不知道苗臨有意讓著徐安挨他的打,看他遍體鱗傷還以為徐安是哪裡來的耗子竟敢埋伏他們的堡主,立刻集齊了兩隊兵馬打算把苗臨給救回來。
徐安發現了周遭的變故只是冷然一笑,當初他敢隻身擅闖狼牙屠盡百餘人,今日面對區區兩隊人馬又有何懼?
刺藤的尖端如同銳刃刺進苗臨胸口之時,徐安手腕翻轉,一把軟筋散便被他的掌風帶了出去。
苗臨可不敢真的試看看心臟被穿透的話自己到底會不會死,他足尖蹬地後滑著退開徐安的攻勢,一個化蝶退出老遠,鼻尖嗅到一點不同於沼毒的氣味,一聲「小心」還未出口就聽聞一句「放箭」。
他顧不上徐安還在氣頭上,立刻閃身將他拖進懷裡,高聲斥喝了一聲:「墨陽!」
迅捷的黑影轉瞬便至,巨大的蛇尾甩落了多數的箭支,卻仍有兩支紮在墨陽的蛇身上,原本跟在後頭壓陣的白陰緊接著游了過來,豎起身子將墨陽護在身後,張開頸部發出憤怒的嘶鳴。
毫髮無傷的徐安冷冷地推開苗臨的懷抱,又扔下手上的藤蔓,直接轉身走開。
苗臨沒急著去追他,走到墨陽身邊替牠拔掉那兩支箭,又往前幾步走到據點巡邏衛前,森冷的紫眸暈著一層冷光,唇弧微揚,笑意卻未達眼底。
「那麼,現在告訴我……誰喊的放箭?」苗臨的語氣溫和,可那些侍衛卻有口難言直接跪倒一片。
苗臨在惡人谷的名聲極差,都說他殺伐無段,好以活人飼蠱練毒,願意跟著他的人大多都是看重他敢於放權。
多數時候苗臨不太管鳳鳴堡的事情,甚至一年中有多數月份不在家,可這並無法掩飾他身為鳳鳴堡主人的一個事實。
此地貧荒,又有毒沼環伺,卻偏偏扼住了浩氣盟藉由下路攻打惡人谷的咽喉要道之一,易攻難守,鳳鳴堡歷年來換過無數任主人,可在苗臨之前從沒有一個能安穩坐足一年堡主之位。
苗臨剛接任的時候,谷裡也不少人等著看他笑話,猜想他什麼時候會被浩氣打下來,又想著下次惡人谷該派誰去打回來。
可苗臨就在這樣的猜想下,兩度以一己之力生生將浩氣盟大軍耗死在絕跡澤。
浩子們的屍體綿延數里,苗臨就這樣帶著妖豔笑容,身邊環顧著密佈如雲、殺之不盡的毒蟲,在毒瘴毒蟲遍佈的沼澤地裡,如同不敗的神祇一般,兩塊界碑劃出了鳳鳴堡的地界,浩氣盟從此哪怕繞著路去攻打烏路澤深處的驚虯谷,也不敢再靠近鳳鳴谷一步。
因著這兩戰,苗臨在谷內的地位直線上升,直拜極道魔尊。
其實谷內主戰派一直有意將苗臨往中路的不空關調,但苗臨不願走,寧願在這個犄角旮旯安下家,當他完全不管事的鳳鳴堡主。
可如今,就因為守衛對徐安放箭這事,苗臨被深深地激怒了,他手挽蠱笛,眼角一點紅痣,唇鋒勾著邪艷至極的笑。
「既然都不願承認?那麼就一起去死吧——」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