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夜裡蘇凡呼吸一停,徐安幾乎是立即驚醒地睜開眼睛,熟練地將人翻成側身,又手貼背心運轉內力將養心訣渡進他的體內。
直到蘇凡悶喘一聲,急促的呼吸逐漸放緩後,他才搭著他的脈象鬆了一口氣。
蘇凡心肺有損、身虛體弱,夜裡偶爾會像這樣突發性地停下呼吸。
當初孫思邈撿到他時,就知道這孩子這般虛弱並不僅是挨餓受凍而染上的病根,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身上那傷筋損脈的毒。
那毒十分隱蔽,非醫術高超者不能探明,初中時不顯,但毒素在體內累積一段時日後,則中毒者心肺漸衰以致纏綿病榻,久臥不起。
也不知道是怎樣心腸歹毒之人,竟然對一個年幼的孩子下這樣的毒手。
蘇凡當時中毒已有一段時日,加之年紀又小,病起來更是凶險,雖然孫思邈當晚就立刻幫他驅毒了,可已經受損的臟腑卻非輕易可痊癒。
偏偏他當時體弱,那些尋常用來溫筋養脈的方子對一個病重的孩子來說皆過於兇猛,因此孫思邈也不敢貿然用藥。
他只能吩咐徐安先以內力替蘇凡調養,打算等他年紀略長一些後,再教授他修習養心訣的內功心法以做養身之用。
於是這半年來,徐安便日日不落地以內力替蘇凡溫養著心脈,雖做不到使之完全康復痊癒,好歹能吊住他一條小命。
蘇凡對於以前的日子其實還有些模糊的印象,還沒遇到師兄之前,哪怕是睡在親娘身邊,他也不曾如此安穩。
徐安沒有刻意告訴蘇凡自己每晚睡覺時幫他輕拂背脊的動作實際上是在給他傳輸內力,小花兒自然不知道他能在徐安身邊安睡都是對方的功勞,只覺得待在師兄懷裡總是特別舒服得讓人倦意叢生。
蘇凡小小年紀,身子卻因那要命的毒而虧空得厲害,當初剛撿回來時,瘦弱得兩個眼珠子骨碌碌地,好似喘一口氣都覺得費勁兒。
雖然能用養心訣吊著命,終也不是長久之際,可偏偏小花兒又虛不受補,只得先這麼將養著。
他這段時間裡日日跟著徐安吃得飽穿得暖,白天裡開開心心,夜裡又睡得香,小小的身量稍微圓潤了一些,五官也益發精緻。
徐安溫柔地順著蘇凡散在枕上的髮,在心裡盤算著,再多養幾個月,也該著手幫他擬方補身了。
雖然筋脈上的傷非常法可治,但至少也得把小傢伙能養的都好好養回來,那半夜不喘氣的毛病更得治一治,要不然等年紀再大些離了徐安的身邊,夜裡要是發作起來可沒人能緊盯著幫他順氣,那可怎麼辦。
蘇凡睡得熟,幸福地砸巴著嘴說著無憂無慮的夢話,身上裹著涼被,又往徐安懷裡鑽,壓根兒不知道師兄為他的身體簡直煞費苦心。
夜色柔和了徐安一向凌銳的眉眼,又醞釀成醉人的溫柔,他摸摸蘇凡的額頭,又將他握著自己頭髮的小手收進被中,才依依不捨地在髮旋上輕啄一下,喃聲保證:「小花兒別怕,師兄會想法子救你的……」
——
蘇凡的生辰不明,只知在中秋前後,因此徐安特別選了中秋那日吩咐了廚房大娘給他做了一碗長壽麵及兩顆紅蛋,蘇凡不大會使筷子,手裡握著兩個熱呼呼的蛋剝得不亦樂乎,徐安則親自一口一口餵他吃麵,替他過了一個低調溫馨的生辰。
而生日過後徐安便前去拜見師父,開始著手安排蘇凡的補身藥方。
蘇凡討厭吃苦藥,哪怕徐安威逼利誘他也不肯喝,每天一到吃藥時間早早溜得沒影,非得徐安出馬親自把人拎回來壓在腿上,硬把藥給灌進去。
他每喝了藥就哭,也不知道跟誰學來的脾氣,對徐安又氣又兇,非得師兄放下身段,抱著他好說歹說地哄,又準備蜜餞糖丹小心賠禮,他才肯嗚嗚噎噎地抱著師兄哭哭啼啼表可憐。
徐安心裡也不捨得他小小年紀就當個藥盅子,可偏偏又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哪怕蘇凡每次一會兒可憐一會兒掙扎著喊最討厭師兄,也只能牙根一咬把那些湯湯藥藥硬灌進去,然後再來哄氣哭得不肯說話的小祖宗。
本以為天天餵蘇凡吃藥已是最難的了,卻不想到了要教授小花兒修行養心訣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大難關。
蘇凡中過毒,心肺孱弱、臟脈有損,徐安第一次打通他的筋絡要教他如何運轉內息時,他生生地疼暈過去不說,醒過來後怎樣都不肯乖乖聽話練習,小小的身體逕自抱著十八歲的徐安就猛哭著喊疼,眼淚掉了一缸,哭得都快喘不上氣。
徐安心裡就是再不捨他,為了他長大身體能好,只能逼自己不能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