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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盗魁接过镖旗，借火折的光，凝眸一看，又信手招展了一下，仰面长笑道：&ldo;久仰此旗威镇江南，今天却出赁了。&rdo;口打呼哨，叫过几个骑马的强贼，问道：&ldo;手下的活完了没有？&rdo;一个马贼答道：&ldo;一切都收拾好了，只有二师兄，还带人和镖行缠战呢。&rdo;盗魁挥手道：&ldo;收！&rdo;马贼豁剌剌前后奔窜，盗魁立刻一翻身，扑到战场，对那围困胡孟刚的党羽喝道：&ldo;收队，你们不要伤他老命！&rdo;群盗闻声，立刻往两边一分。

胡孟刚用力过度，双牌错举，喘吁不堪。那镖师戴永清竟缩做一堆，蹲在地上，下半身溅成血人。

盗魁喝住群盗，手指胡孟刚道：&ldo;胡镖头，万分对不住了。但老夫此行，得会江南名手，实在也是幸事。敬借尊口，转告俞剑平，二十万盐镖暂为保存，有胆的教他快来亲领！&rdo;又将手中镖旗一展道：&ldo;这十二金钱镖旗，也暂借一观。你我后会有期！&rdo;说到此，微一抱拳，侧转身对手下传令道：&ldo;走！&rdo;脚下一点地，腾身而起；捷若飞鸟，迅若飘风，率领着党羽直没入竹林之中。镖银尽失，盗群已去，胡孟刚手擎双牌，立在那里，目瞪口呆。眼见盗魁旁若无人的气概，更恼得浑身打战。金枪沈明谊已经扶伤过来，惶愧无地的说道：&ldo;镖头，我们栽了！恨我们无能，枉自吃镖局的饭，紧急之时，一点不可恃。老镖头，我们真真对不住你！&rdo;

胡孟刚心如刀剐，身上血渍斑斑，脸上惨无人色。他心想：二十万盐镖扫数被劫，振通镖局从此牌匾砸了，一世声名也付于流水！想到此，恨不得死于敌刃，倒落个痛快。他一见沈明谊前来抱歉，便&ldo;咳&rdo;的一声长叹道：&ldo;沈贤弟，不用难过了，这是我弟兄技业不精之过。&rdo;趟子手张勇、金彪，一看事已过去，忙招呼溃散的伙计们。这些伙计散散落落，也集拢来二三十人，其余的不知败逃到哪里去了。这招集来的一伙人，几乎个个带着轻重的伤；侥幸没受伤的人竟很少。

众人从马上解下几盏灯笼，点着了；先顾不得救死扶伤，齐跑到胡孟刚面前，请示善后，听候吩咐。这些伙计个个唉声叹气，骂不绝口；胡孟刚心绪如灰，一筹莫展，环顾手下镖客，发话道：&ldo;你们都在这里了，诸位不要难过，你们各位都带着伤，总算对得起我胡孟刚。那护车的乔茂、宋海鹏往哪里去了？&rdo;又顿足道：&ldo;盐商舒大人和缉私营张哨官，也不知是生是死。诸位老弟，二十万镖银，好些人命，你想还有我的活路么？&rdo;张勇忙说：&ldo;镖头别着急，我看见舒大人的轿车，往北逃下去了，我找找他去。&rdo;说罢，遂与趟子手金彪骑上马，挑着灯笼，一路寻找下去。

戴永清坐在地上，一面呻吟，一面说道：&ldo;我看这伙强人，必非近处的糙寇。镖头请暂放宽心，不要急坏了。我们既然把镖银失落了，没有别的，我们设法找镖，跟踪踩迹，别教他们走脱了。&rdo;胡孟刚浩然长叹，张眼向四面望了望；黑忽忽暗月无星，只有那没受伤的伙计，挑着四五盏灯笼，吐出晕黄的光来。四面悄静，但闻风吹竹动，发出萧萧瑟瑟的吼声。胡孟刚说道：&ldo;你们几位能挣扎动的，先替我察看察看受伤的人，有救的快救；我那马上有药，拿油纸包着呢。还有人家安平镖局，已经收市了，凭白教我拉出来。镖旗被拔，程贤侄又负重伤，我拿什么脸，去见俞大哥啊！&rdo;

黑鹰程岳慢慢踱了过来，强忍着满腔羞愤，向胡孟刚说道：&ldo;老叔，咱们算栽到家了，总恨小侄艺业不精。况且人家是单找我们金钱镖旗来的，老叔何必引咎？刚才戴镖头的话很是，我们还是缀下去，跟踪设法追回镖银为妙。至于家师那一面，小侄自然连夜赶回去，面求他老人家，出山找场，好歹给老叔顺过这口气来。&rdo;

胡孟刚摇头叹道：&ldo;程贤侄，我算完了，一世虚名，败于一旦！老侄伤势怎样？&rdo;他借灯光看了看，肩头绷扎的断襟，已然渗出血来。胡孟刚忙命手下人，取过药来，亲替程岳裹伤，一面说道：&ldo;贤侄，我真真对不住你了！请你赶快回到清流港，替我婉言上复令师。我这次万不得已，请令师帮忙，焉想到遇到这伙强徒，真有惊人技艺；反害得十二金钱镖旗跟着被拔，镖银全失，我还有何颜面，重回海州？俞仁兄面前，务请你代我婉致歉意。我若不把镖银、镖旗寻回，我就不回海州了。我现在一切都不能顾了，你先回去吧。&rdo;

胡孟刚说到这里，泪洒衣襟，又对众人一揖到地道：&ldo;诸位贤弟，多多宽恕我吧，咱们后会有期！这里一切善后，全靠沈、戴二位镖头安排。程贤侄伤势不轻，你们要好好的把他送回去。&rdo;说罢，从地上拾起双牌，拔步便走。

胡孟刚这一席话，说得真是英雄末路，十分悲凉。程岳、沈明谊诸人俱各感怆落泪，连忙上前拦阻。戴永清也挣扎起来。众人齐声叫道：&ldo;老镖头慢走！&rdo;胡孟刚道：&ldo;诸位拦住我，打算怎样？&rdo;沈明谊、戴永清道：&ldo;要找镖，咱们大家同去，我们怎肯让老镖头一人犯险？&rdo;胡孟刚叹道：&ldo;二位身负重伤，怎好去得？&rdo;

沈明谊道：&ldo;老镖头这样一来，我们心中更下不去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们弟兄叨承老镖头重待，今日遇上事，竟不能拒敌护镖，我们自恨无能。况且老镖头伤势不轻，年非少壮，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你老还是从长计议，先扎好伤处，再议别的事。就是现在非去找镖不可，咱们也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受，断不容你老一个人独去涉险。至于我们的伤，全不是致命所在，很不要紧。&rdo;黑鹰程岳也在旁苦口劝阻；他心中另有主见，此时恨不得立刻飞回清流港，向他老师求救，寻贼夺镖，好吐这口闷气。

胡孟刚听了众人之言，沉吟一回，见戴永清刃伤左股，步履艰难，便道：&ldo;也罢。戴贤弟，你是动弹不得了。你与程贤侄暂且留后，我和沈贤弟前去踩访。谁要再留我，就是逼我死了。&rdo;胡孟刚说完这话，摆一摆手，伴同沈明谊，各提兵刃，直向竹林那边追去。二人也就是刚走了两三箭地，陡听竹林内一声冷笑，顿时发出两道黄光；这光像车轮般一扫，把胡、沈二人照个正着。倏然穿林射出一支响箭，跟着暴声喊道：&ldo;对面站住！再往前走，可要放箭了！&rdo;

胡孟刚吃了一惊，强人果然厉害。劫镖已隔好久，他们断后的人依然没有撤退。既已到此，欲罢不能；胡孟刚、沈明谊各亮兵刃，硬往前闯。

忽听背后大叫：&ldo;胡镖头慢走，胡镖头慢走！&rdo;又听一个焦急的声口叫道：&ldo;胡老镖头，你别走了，快回来吧！&rdo;沈明谊心知前有强人放的卡子，两个负伤的人必然闯不过去，趁势强拖住胡孟刚，劝道：&ldo;老镖头，我们还是暂先回去，看看到底是出什么岔头了。缀镖的事，可另派人绕道暗缀。&rdo;胡孟刚正自迟疑，只见背后两点灯光、数个黑星，忽高忽低，一面喊叫，一面追来。一霎时赶到面前，却是趟子手张勇、金彪，打着灯笼，引领那舒盐商，从后面赶到。这盐商由他那个听差和一个车夫，左右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抢来，且追且叫道：&ldo;胡镖头，胡镖头！&rdo;声音惨厉，直似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