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神轻轻移动到左侧,几年不见,严叔叔旁边的严奥倒是看起来没有那么孱弱了。
他的肩膀现在跟严叔叔一样宽了,听到声音抬起眼睛注视着我微微颔首,目光中散发着和他父亲一样的沉着和世故。
已经错过了早餐时间,笼屉上的茶点失去了该有的热度,我含着一整只水晶虾饺,根本不想听他们大人口中在谈什么生意经,俯瞰全桌的食物,准备再盛一碗艇仔粥。
汤匙距离我有些远,伸手够不到,我起身。
凳子与瓷砖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我被惊扰,连汤匙都掉进了菜盘,顿时,桌旁所有的目光都向着噪声刺过来。
首先向我发难的是段女士,她本来喜上眉梢的表情还没完全消散,眉头颦着,翘起红唇埋怨着,就知道吃,旁的什么事也不管不问,小时候还讨喜,现在大了越来越死气沉沉。
说着,她眼神又朝着严奥波动,笑容一点也不稳重,哪像你儿子,一表人才,肯定有不少小姑娘追求的吧?
我们年轻时也最喜欢他这个类型。
哎,年轻时
我无所谓地耸肩,对待段女士的评价装聋作哑。
被点到的严奥落落大方地讲了一句:谢谢阿姨。随后,他拾起从我手中掉落的汤匙,有条不紊地为我盛了一碗粥。
严叔叔待小辈一直很温和,他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肩膀,又说漂亮话,夸赞我女大十八变,倒是比小时候更醒目,真的像个大姑娘了。
段女士似乎是不服气,张口想反驳什么,但始终沉默的父亲恰时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我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所以更加用力地保持缄默,只专心盯着严奥盛粥的动作,发散思维,数着砂锅里头到底有几只鲍鱼,骨瓷粥碗从他的手里传到了我的手里,中指碰到食指,肌肤相亲,我手腕躲了一下,他突然隔着餐桌盯了我一眼。
我再度伸手托着粥碗,生怕再闹出动静吸引注意,可他没有完全放手,我不能硬抢,暗自角力了几秒钟,我知道他在刁难我。
只能用眼神求他,类似于小动物示弱地办法。
时间静止了一阵,他就那么看着我,不为所动,我干脆伸出右腿在桌下用力踢他的小腿。
应该是被踢痛了,严奥五官微动,终于松开了五指,我顺利把粥端到自己面前,洋洋得意地对他讲了句多谢。
可很快,我得意不出来了,因为吹粥的功夫,严奥在桌下用掌心捏住了我的膝盖,任由我怎么晃动双腿,也无法拜托被水蛭黏住的感觉。
他从我的膝盖摸到了小腿,又从小腿磨到了脚踝,最后,他像个登徒子一样拽掉了我的拖鞋。
一顿饭草草结束,我最迟一个上桌,确是最先放下碗筷说不饿的。
大人们去书房喝茶,我光着一只脚窝在沙发打开电视,顺便从满当当的果盘里挑了几颗樱放在嘴里吃。
水红色的汁水在口腔爆开。
樱桃梗和核歪头吐在手心。
电视屏幕的反射光里,有个人影一直矗立在客厅窗边。
大概吃了十几分钟,我等不到他讲话,先发制人,歪头对着站在沙发后的严奥恶声恶气地低吼:你看什么看?
严奥今天穿了一身RalphLauren,天蓝色的衬衫配驼色的长裤,肩膀还系着一件白色的开衫。以前我们一起在越城读私立高中时,他最爱扮嘻哈搞怪,破洞的仔裤和布满大牌logo的T恤,再加一双土到掉渣的AF1。
不过那时候我们俩都不懂时尚,但那种行头也好过他现在的一身洋味。
他脚下的马吉拉和吹到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很装,耳鬓干净,双手插兜,尤其是当他穿着漫不经心混搭过的衣服,站在我家俗不可耐的豪华别墅里,就像城中村里头作画的艺术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不单单是纨绔子弟和有钱的二世祖。
他留过学,见过大世面,他的内敛别出心裁,真是恶心至极。
严奥不在意我对他的态度,相反,我感觉他很喜欢我对他发难。
像是带着种看小孩淘气的宽容,我也很讨厌他这种扮作大人的态度,所以更加厌烦他要说的每一句话。
上前几步,严奥从我身后绕到我旁边坐下,从果盘里把仅存的几颗樱桃也拾起来放进我手里,眼神飘到电视上,干净地笑着说:在看电视,也看你。
话毕,他又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吃樱桃?
还记得以前吗,你在网上学人接吻,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
说着,他侧脸望着我,确切来讲,是垂眸望着我的下半张脸,喉结滚动,轻声询问:现在是不是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