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急吼之後,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沈静。「暮!」静默中唯一的声音来自空中那人,低沈而严厉。小暮抬头往上,早就急红的眼眶此刻终於拦不住泪水。「别这样,」大概是看到小暮的眼泪,东的声音明显缓下来:「大家都尽力了。」接著又笑道:「我的视力有20喔,在这里都能看到小暮哭鼻子了,好难看…唔…」锦没忽略东的玩笑话结束在一声隐忍的轻哼里,原来刚才低头的动作,带著在空中几乎静止的人又开始晃动,锦看得出来他眉头又皱深了几分,牙齿也重重咬在唇上。很痛吧!全身的重量只靠身上几根缚线支撑,时间久了,疼痛可想而知,这一晃动更加深痛楚。锦觉得自己心里的某处似乎也跟著揪了起来,不禁後悔忘了那通该拨而未拨的电话。所幸终於听到机器的轧轧声响,技师总算修复器械,人也慢慢垂降下来。落在地上东连站都站不稳,直接摊倒在充气垫上,工作人员立刻围上前去,将他身上缚带一一除去,小暮拿了外套等在一旁,缚带拿掉後立刻将外套裹在他身上。工作人员散开,锦终於看清那人,他半蜷在小暮怀里,只露出一张脸来,黑色外套一直掩至下巴,愈加显出他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凌乱的贴在额上颊边,看来竟有几分脆弱。小暮拿过一杯水给他,只见他摇头,小暮低头跟他说了几句,只见仍是摇头,嘴还略略嘟了起来,接著换他说了一句,小暮瞪著眼睛猛摇头,那人一双眼睛瞅著小暮,强势的眼光里又带著几分央求、几分撒娇,看得人直想什麽都答应他。不料小暮还是坚决摇头,又跟他说了一大串,最後东还是把送到他嘴边的水给喝掉,不过瞅著小暮的眼睛变成了责难和委屈,看著真有几分不舍,直想把暮揪起来,质问他,干嘛不遂了他的意。这番情景锦见了不觉好笑,简直是在哄个任性的小孩儿一样,可那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偏又让人心甘情愿的哄,不是那种敷洐骗著的哄,而是想讨好他、想顺著他、想什麽都给他…只要他开心笑一笑的哄。锦除了好笑,心里明显还有其它情绪在翻腾…这时在他身边哄著他的人怎麽不是自己?东休息一会儿便被小暮半扶半抱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才刚坐下,便有工作人员端著一盘点心过来,锦看著眼熟,因为那是他让人送的。那些小点原本是一份一盒包装好的,一人一盒拿了方便,但那盘子上却放著五、六盒,全都打开了端在东面前让他挑拣。那人精神明明不济偏是饶有兴致的来回巡看,後来从不同盒子里挑了几样,眼睛笑得眯眯的,很是满足。也难怪竹田要不高兴了,虽然才来二次,锦也能清楚感受到,除去被恶意为难的事,东在这里真是像个王子般被捧著、宠著。东挑完点心,顺便要拿饮料,可是才碰到杯子就让小暮给拍下手去。又是一付委屈的嘴脸瞅著人,小暮早习惯了,板著脸说了几句,挥人让人把东西拿开,然後拿起一旁的保温水壶塞到东手里。嘴巴翘得更高,神情更加委屈,可还是咕噜咕噜喝了乾净。没一会儿导演也来了,跟东不知说什麽,东微笑点点头,小暮却大声争辩了几句,导演有些为难的看著东,小暮索性把东身上外套拉开,导演看了脸色微变,对东说了几句,拍拍他肩膀便离开了。东和小暮又说起话来,因为离得远,锦听不清,不禁往前走了几步。「导演也是拿钱办事,你为难他干嘛?」这是东的声音。後觉20「导演也是拿钱办事,你为难他干嘛?」这是东的声音。「我不为难他,难道让你为难自己?」小暮哼了一声,听得出不太高兴:「你那一身瘀痕难道是假的?回去有的你好受,我没要求一星期工伤假就不错了。」「可是全因为我,拍摄进度严重落後…」「全因为你?!」小暮的口气尖了起来:「摄影机忘了放记忆卡是你错?拍好的存档花了是你的错?武行打伤你是你的错?对手ng太多次害你吃到急性肠胃炎是你错?今天机器故障是你错?就算全剧组清算也轮不到你。」「大家都是团队的一份子,追究责任也没意义,既然我是主役,自然要多担一点。」东口气平平淡淡,像是聊天一样平常。小暮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社长要你接下事务所你不接,非得把自己弄得这麽辛苦。」「扛著那麽大责任不辛苦吗?事务所里比我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多的是,我还是适合幕前工作。」说完竟嘻笑起来:「小暮难道不觉得像我这麽帅的人不让大家看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小暮无奈摇头:「你明知社长要你接管事务所的用意,他那麽疼你,就怕你被那对母女欺负。」东轻笑一声,却似有些惘然:「只要不退社,坐哪个位置不都是一样?」「社长就是怕这样才拆了三个公司,财务独立,互不干涉,就是不要你受她们掣肘。」「既是如此,我在这里好好当我的艺人,她们一样管不到我呀!」说完口气一转:「小暮,你再跟我唆罗这些事,当心我开除你!」小暮才不受他威胁,挑衅了一句:「我的薪水又不是你付,你想开除我,先接了事务所再说。」「哼!我要是当上社长第一件事就是开除你,看你还敢不敢劝我。」小暮笑了出来:「真有那一天,社长谢我都来不及,搞不好也替我开家公司。」东也哈哈大笑:「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这麽罗唆呀!」「你才知道!你以为自己有多好伺候?」小暮笑顶了一句。一旁的锦听到这些还真是惊讶,没想到他表弟川原说的都是真的,但一个被选为接管事务所的人、一个被大家捧在手上宠著的人、一个珍视自己工作又敬业的人,为什麽会在六年前上了自己的床?虽然疑问重重,不过锦还是认知到,这六年来自己竟把顶级珍钻当成一颗玻璃珠。人的心理就是那麽奇怪,明明是同一个人,被自己当成玻璃珠时,连处理都嫌麻烦的任由摆著,可一但知道这是颗钻石,又想赶紧珍而重之的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锦才转了几个想法,东和小暮也已经换了话题。「这点心真是不错!」东吃著点心,不时眯眯眼睛,显是十分享受。看到东如此喜欢,锦心里感到欢喜,是比送来点心时看到竹田的笑容不知多几百倍的欢喜。「是锦织先生为了竹田浩那小子送的。」小暮说道。这混蛋经纪人,不用你特别强调!不过东丝毫不受影响,轻笑道:「他爱当冤大头我们也跟著占点便宜,不过他这冤大头要是当到这部戏杀青,我得胖好几公斤呢!」胖一点儿也没关系,抱起来舒服些。「真不知他怎麽会喜欢竹田浩那小子,品味实在糟糕!」小暮继续发表评论。不是喜欢,不过是逢场作戏、消磨时间罢了,你这婆妈经纪人别老是在东面前诋毁我!又抿进一口甜点,东眼角眯著满足的笑,下了结论:「他看人的品味不怎麽样,挑点心的品味倒是还可以。」嗯…这句勉勉强强也算中肯。当然锦是故意忽略了前半句,至於勉勉强强也是针对後半句,他挑点心的品味岂止还可以,是好极了。「东,」小暮的口气突然严肃起来:「最近接二连三发生这麽多事,你都没有任何怀疑吗?」「运气不好呗!」东倒是毫无所谓,拿起另一个芒果布丁又吃了起来。实在不满东的无谓态度,小暮一把将他手里的布丁拿走,说道:「这麽多事能是”运气不好”就能解释的?」东叹了口气,为了布丁,只好妥协:「遇到专门想对付你的人算不算运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