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绝,还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崔瑾看着颤抖地更厉害的祝绝自暴自弃的眼神看过来,才继续道,“你知道你在王府死了几次么?”
祝绝眼神一变,什么意思?
“两次。”崔瑾伸出两个指头晃了一晃,“一次是在世子侧妃院外,你被人杀死。一次是在地牢里,你伤重加上毒发过烈,心脏不堪重负而死。当然,远在你来建章之前,你在战场上死过几次,应该比我更清楚。小绝,我一直没告诉你,你脉象特异,总处于垂死之态,但却死不了,即使死了,也会复活过来。”
一瞬间,过去的一切经历电光火石间闪过。他中了流矢倒地,他从死人堆里醒来。他被张会一枪刺中胸口,他从刑架上醒来,还有那个军医,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莫名其妙的话语。还有为什么掬星阁的那个王爷发现他又不杀死他,以至于让他发现了韦若君的秘密。祝绝一直以为是自己幸运,是对方的疏忽,现在崔瑾的话,才让他明白真正的原因。
说到这里,崔瑾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崔瑾往日总是平淡的,祝绝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仿佛一块玉石突然发了芽,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他连语速都变得轻快起来,“小绝,你知道对一个医者来说,你有多么珍贵么?虽然你不会死,但是其他方面和正常人毫无二致,你会痛,会呼吸,伤口会愈合,会受到药物影响。你是我的追求,我的财富,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损坏的无价之宝。所以不要想着去死,你死不了,即使是你自己,我也绝不允许你损坏这具躯体!”
最后一句话,崔瑾的声音冰寒刺骨,仿佛从地狱传来的魔鬼咆哮。
祝绝身体猛烈地一抖,之后就归于寂静,他瘫坐在地上,宛如一块破碎的木雕。
祝绝变地很乖,乖乖吃药,乖乖吃饭,乖乖地自己洗澡,其余的时候,他抱着那双鞋一动不动地发呆。那双鞋,小了,母亲已经太久没见过儿子,没有机会去丈量他的脚,做的还是他离家时候的尺寸。后来,崔瑾看他还算配合,便将他笼子的锁打开,但是他也不出去,依然整日坐在笼子里。
灵芝用麻袋又装了新的人进来,那人蓬头垢面,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脏地看不出本来颜色,他嘴里的布条一被拿下来就开始破口大骂:“他娘的,你们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劫人。”
“不是告诉过你,给你治病呢。”灵芝笑嘻嘻地道。
“你唬我?”那人转头看看四周的笼子和里面的人,缩了缩肩膀道,“哪有治病绑着来治的。”
灵芝猛地在他大腿上一拍,那人哎哟一声。灵芝笑道:“你的腿再不治,过了这个冬天可就完全走不了路了,这点你心里也清楚的吧?”
“真给俺治病?”那人声音软和下来,接着一撇嘴道:“我一臭乞丐,可没钱给你们。”
“我们不需要钱,可需要你支付其他报酬。”灵芝笑嘻嘻说完,从桌上端来早放在那里的药碗。
“你干什么?我不喝。”那人也不是傻子,灵芝说得再好听,此情此景都不像是正经治病的样子。他扭动着身子,想离灵芝远远的,可他手脚都被绑住了,在这地室之中,又能逃到哪去呢?不过片刻,他就被灵芝捏住下巴,把药灌了进去。
那人开头被呛得咳嗽两声,发现并无异常感觉后,就对灵芝破口大骂,声音洪亮,气势十足。灵芝也不恼,就坐在一边等着。没过多久,那人的声音开始沙哑,他瞪大眼睛,开始在地上打滚,嘴里啊啊叫着,然而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等到人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灵芝解开那人的束缚后,他发疯一般扑向入口的石门,却听嘭的一声,他又被人踢回来,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原来石门外竟还有人。灵芝提起他的后脖领,轻轻一拎,就把人扔进一个空着的笼子,然后上了锁。
从始至终,祝绝的笼子都开着,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无动于衷地坐在地上。
新进来的那人开头还精力十足地踢笼子,摇栏杆,把锁扒拉地叮叮直响。然而饿了几天后,他就和其他人一样,死气沉沉地坐在地上了。
比起其他人的食物,清汤寡水地只是能勉强维持生命,祝绝吃的简直是珍馐佳肴,他的饭菜顿顿三菜一汤,有鱼有肉,香气扑鼻。每当他用饭的时候,那些笼子里原本一片死水的人们竟然有了一丝活力,眼神发亮的聚集在靠近祝绝的一侧,尽管什么也说不出来,可那份渴望宛若实质。
祝绝在崔瑾精心的药膳和食物调理下,即使他本人没有这个意愿,伤口基本愈合,人也显见地稍微长了些肉。然后,他终于被允许走出这里。
石门外是一道向上的阶梯,走上阶梯,久违的阳光让祝绝几乎睁不开眼。阶梯开口在一间很大的房间内,房间里有些乱,许多的书和瓶瓶罐罐放得到处都是。靠墙一面是一个藏书极丰的书柜,另一面则是一个巨大的药柜,一格格的小门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药名,让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草药清香,和地下的血腥味形成鲜明对比。
崔瑾站在屋子正中一张榻前,向祝绝招招手。
祝绝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听话地走过去。
崔瑾伸手摸了摸祝绝的发顶,脸上是一副万分不舍的神色,叹气道:“我才刚治好你的伤,可惜姐夫已经等不及了。不过没关系,前线一直在传来好消息,姐夫很快就能当上皇帝了。等他起事成功后就会把你还给我,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别再受这么重的伤了。”
祝绝看着崔瑾,眸子里无波无澜,他不懂崔瑾要做什么,但是做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来,小绝,把药喝了。”崔瑾好像终于下定决心,把案上的药碗端给祝绝。
祝绝接过,他闻到了久违的气味,那时候崔瑾让他药浴,喝的就是这些,这是很强的麻药。祝绝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很快,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