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零零星星路过的路人看来,这是一对世家主仆,即使行走于暗夜僻巷,也是身姿卓越,风度翩翩。但于自小满山野乱跑的祝绝而言,无异上刑。
祝绝回到房内之时,崔瑾居然在这里,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桌上放着一摞草纸。
听到动静,崔瑾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祝绝。
祝绝心里一颤,这些日子相处,他也对崔瑾的脾气也有些了解,这不咸不淡的眼神,定然是生气了。
“这就是你临的字?”崔瑾拿起那摞纸,往祝绝面前一扔。
飘落的纸张好似祝绝下沉的心,崔瑾虽然从不高声厉斥,却有一种莫名的威压。
祝绝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好半晌,才听崔瑾一声叹息,“小绝,你知道收你为徒,我承受了多大压力么?”
“小绝,你当知我不是普通大夫,平日除了疑难杂症根本不会看诊。”
“即使如此,我身为刺史之子,学医也是和父亲争吵了无数次才有此结果。”
“世家公子,学识、谈吐、仪态无一不有要求。”
“你是我弟子,便不等同那些赤脚大夫,你在外一样代表刺史府的脸面,我的脸面。若你为人诟病,刺史府上下亦会蒙羞。”
“小绝,你的来历,还有入府以来种种,父亲都听说了,他几次三番召我训斥,严令我教你出个模样出来,不然就把你赶出去。”
“小绝,张会是寿王得力干将,因你之事我得罪于他,连父亲也吃了挂落,你可知道?”
“小绝,张会在军中为难令兄,我的人假借父亲的名义,才救下令兄。此事为父亲知道,勃然大怒,你可又知道?”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么?”崔瑾突然走过来,弯下腰,定定地盯着祝绝。
“我……”祝绝不敢直视崔瑾的眼睛,羞愧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崔瑾俯身捡起一张手纸,定定看了半晌,“你这字,还有今日种种失仪失态之举,想来又要传到父亲耳朵里,起一番风波了。灵芝,今日不用看着他了,他自己想不清楚的话,反而对我的管束生出怨怼,走吧。”
“师傅,我错了。”祝绝被崔瑾一番话说得泪流满面,连忙拉住崔瑾的衣角认错。
崔瑾轻轻将衣角从祝绝手里抽出来,拂袖而去,“小绝,我对你很失望。”
祝绝如遭雷击,定定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出门外的崔瑾,状似不经意地往花园一角一瞥,方才离开。
花园一角,一道微弱的寒光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