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月这次被打得确实不轻,她那宝贝儿子也摔到了,当时哇哇大哭,后来还喷出来几口白汤水。顾跃进和顾跃进娘自然吓得不轻,又请了个人来叫魂,折腾了好几天才算罢休。好不容易这孩子看着消停了,没啥问题了,顾跃进娘自然是没完,跑到生产大队大闹一场。陈胜利只好把这其中利害关系给她讲了,把顾跃进娘吓唬了一通,最后顾跃进娘溜溜地回家去了。不过柯月就没那么好吓唬了,她也是豁出去了。她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办公处外面的台阶上,披头散发大哭大闹,哭嚷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哭嚷着说全生产大队的人都欺凌她,又哭嚷着下乡十年吃了多少苦。最后她还哭着说:“你们欺软怕硬,你们就欺负我一个人,你们不看看我过得什么日子!我活该被你们这么欺负啊?我要回北京,我要问问领导人,我这下乡知青,难道就该过这种日子?”陈胜利无奈:“你别闹腾了,这名额只有一个,你这不是结婚了吗,你还有仨孩子,你说这名额能归你?我就是上报到公社里,上报到县里,这也没法归你!”柯月听了这个,一下子不哭了,拿出了那一张离婚证,紫色的离婚证,她捧着放到了陈胜利面前:“我离婚了,你看,我离婚了,我已经是单独一个人了!我们写好了,俊明归我,其他的两个丫头片子归他们老顾家,我是北京来的知青,可以带着一个孩子回京,我够格!”陈胜利顿时傻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柯月,眼前的女人披头散发,面容狰狞,脸上布满伤疤淤青,身上的棉袄掉了一个扣子,下面的裤子随便打着个粗糙补丁。他一下子想起了十年前,当他的回城接收函还有粮食局的“知青返城落粮食关系通知书”等。回城接收函上明明地写着“柯月同志,为了适应当前战备和工业生产建设的需求,补充工人阶级新鲜血液,经研究你已被批准接受为新工人(学员)”,后面则写着将她分配到北京北郊农场工作。柯月颤抖地捧着那回城接收函,顿了几秒,之后嚎啕大哭。“我回去了,我终于可以回去了!”旁边的顾跃进娘绷着脸,抱着自己的大胖孙子轻轻拍着,没好气地望过来:“疯了,这是疯了,当初不长眼啊,咋找了这么个儿媳妇!”拿到了接收函的柯月自然更没心思追究她被痛打的这件事,事实上她也明白,追究也白搭。她在这个生产大队已经混得没个人样了,别人不知怎么笑话自己呢,哪还敢追究啥。不过她也无所谓的,她马上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肮脏破烂的地方,回到城里,重新成为过去那个干净明媚讲究的柯月!对于回城这件事,莫暖暖和刘瑞华其实已经想开了,能回就回,不能回就不回,所以那天,在看着柯月拿到接收函的时候,莫暖暖也没说啥,她笑了笑,继续上课了。可是不知道为啥,蜜芽儿却觉得,今天数学课上异常安静,莫老师的眼圈也有些泛红。说不出的滋味。或许,哪怕觉得无所谓,哪怕这种事可以让,但是亲眼看着别人拿到回城接收函,看着别人能回去阔别十年的北京,莫老师心里依然会有些失落吧。她没再说什么,拿起课本,和同学们一起开始了晨读。“小灰兔家里没吃的了,她就去老山羊家去要白菜。在路上,她看到小白兔挑着一担白菜……”而旁边的顾晓莉,却呆呆地看着课本,一言不发。刘燕儿看到了,皱皱眉头,小声对着蜜芽儿嘀咕:“她娘要离开了,她没娘了。”蜜芽儿自打那次被推了一边后,觉得顾晓莉这个人不好相交,便想着平时避着些。其实不免有种感觉,平时玩得不错,那是因为生产大队就那么几个同龄人可以玩,是属于情势环境决定的好友,但这种好友你会发现价值观和性格差别很大,是不能长久交往的。蜜芽儿觉得,可能自己和顾晓莉就是这种吧。那天在打架,她把刘燕儿拽出来,救了刘燕儿,刘燕儿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反过来推自己一把。不但不感激,甚至在顾晓莉心里,她也许还多少恨着自己?这个时候蜜芽儿听说刘燕儿提起顾晓莉的事,抿了下嘴唇,低声说:“别提这个了,咱们好好念书是正经。”“嗯……好。”于是两个小伙伴一起重新念起了小灰兔的故事:“小白兔说,自己种的菜,只有自己种,才有吃不完的菜!”随着两个小朋友脆生生的念书声,她们的两只羊角辫在小脑袋后头一翘一翘的。这对于七岁的蜜芽儿来说,就是她全部的生活了。她以为生活会暂时这么平静地进行下去,可是没想到,接下来,一个大包裹的到来,把她带到了一个新鲜的世界。那个包裹是一个邮局邮寄物品通知单和一封电报,是从北京来的。那通知单和电报是被公社开会的陈胜利捎回来的,送到了老顾家。东西是给童韵的。童韵纳闷地拆开来看,一看之下,激动得眼泪顿时噼啪往下掉。“爸,妈……你们……”电报是童韵父母发过来的,上面写着“已回京复原职,安好勿念”。童韵欢喜得简直是说不出话,当下赶紧拿过包裹通知单,叫上顾建国,一起去公社里把包裹取出来,顺便把之前照的那些相片也取回来了。取回来后,只见里面是各样好吃的,都是北京当地的特产,有茯苓糕京八件大白兔奶糖,除了吃的,还有两件羊绒衫,一条羊绒裤。包裹里还夹了一封信,里面写着他们老两口终于回去北京了,说现在日子和以前不同了,很多以前获罪的都没事了,四入帮被粉碎了,他们可以过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