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回答他们的话,王凝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不大,像是低吟,又像是轻唱:
“天苍茫,夜沉香,雾瘴迷踪人彷徨;不见云,不闻风,二两黄酒欲断魂。”
黑漆漆的雨夜,寂静无声的小客栈里,只有几点幽光,王凝之的声音略带嘶哑,带着一众人都没听过的诡异曲调,似乎是在每个人的耳边诉说着。
‘咯噔’一声,是杨二哥身边一个年轻人,喉咙无意识地抖动,手里的匕首微微颤抖,眼神里透露着恐惧。
这一遭,别说杨二哥等人惊疑不定,中央桌子那五人,也不敢随意开口。
神鬼之事,向来就是最恐怖的,尤其是在乡野之中。
而王凝之在唱完这一句以后,就不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挥袖子,只见那盏油灯,重新变成了温暖的火光。
“贫道清虚,本无意为难各位,只是在寻两个故人,还请多想想。”
至于坐在他对面的徐有福,侧着脸,看着没有人的角落,努力地憋着笑,王凝之这一招装神弄鬼,在会稽的时候,也是吓呆了不少公子哥儿的。
至于他那诡异的曲调,徐有福前些日子,刚从徐婉那里听过,就是搭配‘画皮’而特意创作的。
杨二哥眼珠子转了转,“道长,我说的是真话,我们是黑风寨虎堂的兄弟,今儿没去过钱塘,去的是鹤堂的人,他们天亮就会回来,您再等等。”
杨二哥还是决定把自己摘出来好了,没必要招惹这种半人半鬼的家伙,要真是鹤堂把他的朋友抓了,那也该让崔老三来解决,如果不是,那就更加和自己没关系了。
这年头,儒家,道家,哪座山里没几个神仙,没几个鬼祟?
“嘿嘿,杨二哥,看来黑风寨还真是要败了,下一场雨,得罪的还不仅是我们。”
坐在另一边的五人之中,一个男子突然开口,嘲笑一声,又看向王凝之,“道长,黑风寨这群人,惯于偷奸耍滑,不讲道义,偷鸡摸狗,抢劫财物便是了,还喜抓人,糟蹋了不少姑娘,最近还整上黑吃黑了,要不,您跟我们一起,给黑风寨立立规矩?”
杨二哥顿时一双虎目瞪大,一拍桌子,“湛三江!想打就打,何必血口喷人!”
“哟,血口喷人?我且问你,昨儿我们在长林道上,被黑风寨的人劫了,敢说不是你们?”
湛三江冷冷问道。
“黑风寨干的都是黑买卖,可是没有黑吃黑过!你们庐陵的生意,与我无关!”杨二哥声如洪钟,面露凶光。
“嘿嘿,黑风寨,豹堂,张显亲自带人去的,杀了好几个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金子,就想不认账?我们今儿来,就是找黑老虎说道说道,哪知道这孙子不敢露面,派你来受死!”
“豹堂?”杨二哥皱了皱眉,“张显确实去了西边,可与我无关!他人还没回来,你休要血口喷人!大当家的岂会来见你?想见他,叫老秃驴来还差不多!”
杨二哥一声落下,身边众人哄堂大笑,显然是在嘲笑对方。
‘哗’的一声,一直坐在那里,不曾开口的蒙面女子站了起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身后的长棍已经到了手里,那女子手一扬,黑布撒开!
是一杆枪!
只看枪身是黑铜色,便知道其必不是凡品,枪尖更是尖锐而清冽,一言不发,女子一脚踢在面前桌上,整张桌子便飞了出去!
“哼!”杨二哥等人已做好准备,只见他反手抽出刀子,一刀劈下去,整张桌子便断作两片,刀锋卓然!
在桌子荡开的同时,杨二哥也看见了对面那女子,她已经在这段时间,摆开架势,右手持枪,枪尖点地,双腿微微弯曲,就像一只躬着身子,即将扑猎的狮子!
踏!
脚下的声音巨大,女子骤然发力,向前一冲,手里的长枪横扫过来,两个冲来的虎堂之人,顿时被抢尖划倒,向后摔去。
杨二哥一声怒吼,提刀冲上,举刀便砍!
枪尖已到他面前!
刀锋狠狠劈在枪尖上,发出剧烈的响声,王凝之瞪大了眼睛,看着杨二哥居然被扫得倒退几步,就连手里的刀子都歪了歪。
就从他刚才一刀劈开桌子,便知道这是个好手,绝对不输给自己或者徐有福,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就被那女子逼退?
一枪之威!
“你是谁!”杨二哥惊惧不定,吼道。
被刀枪之风带起的波澜,让整个客栈里,油灯的光明灭不定,枪尖就像一朵在昏暗中盛开的菊花,划过的弧线带上了一点橘黄色的光,而阴影之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