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他要是没问题,警察能来查他?我看他指不定是有些案底的!”
“哎哟喂,之前警察来走访,还采访过我呢!这个小伙子一天到晚垮着脸,看着就不像好人呐!”
“对,要是没问题干嘛调查他,怎么不来查你查我?咱们回去给家里说说,还是小心些,别和这种人来往……”
“咱们小区真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
“别说这些不相关的,继续打……我胡了!”
后面的话语被晏如踩在脚下,他心里竟没有什么波澜,甚至觉得很可笑。
九楼一共有四户人家,晏如的那户朝向背阳,一年四季照不到阳光,所以会便宜一百二十块钱一个月。
晏如站在自己家斑驳的门前,看着上门熟悉的铁锈脱壳的纹路,竟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原来已经过去小半年了。
在他的门旁边,是一个塑料小盒。这是以前老式的送货上门的牛奶放置盒,不过上面的广告字迹已经消磨没影了,只剩下劣质的塑料绿盒子。
晏如的钥匙就藏在盒子后面。他探手一摸,冰冷的金属质感传来。
果然还在。
半年没有转动的锁芯有微微的钝涩感,晏如用了一些力才打开防盗门。
“吱呀——”
大门发出沉闷的呻吟,随着外力咧出口子。
空气中有很浓重的灰尘的味道,还伴随着发霉的气息。晏如下意识皱眉,可转念一想,这里是他生存了好几年的“家”,他早就应该习惯了这里的阴湿。可他在秦月章家里不过住了几天,竟也会因为“家”的味道而感到难受。
可见由奢入俭难。
晏如开灯进屋,反手将门给关上。
出租屋并不大,只有四十来平,仅一间屋,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房子里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摞一摞的用透明塑料袋包装着的衣服,还有几个晏如出摊用的衣服架,横着摆在角落里。而再里面一些,是一个手工搭出的隔板,隔板后是床铺。
晏如找到了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充上电之后按动开机。
简陋的开机动画之后,进入了待机界面。晏如进到自己的聊天平台,发现未读信息少得可怜,一大半是软件推送的广告,一部分是几个为数不多的熟客问他有没有新的衣服款式到货。
他消失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他去了哪里吗?
晏如自嘲地笑了笑。唯一庆幸的是,房东没有发来问候消息。一般他的房租都是一年一交,房东人不在雪城,也不甚在意这套不值钱的房产。
如果房东知道他卷入了一场人命案,只怕自己的东西早就被扔出去了。晏如苦中作乐地想着,退出聊天平台,登陆到了在全国普及度非常高的公众平台。
都说人言可畏,但是之前陆安弛说的也很有道理。工具并没有什么错,最重要的是,工具被握在谁手里。
晏如这一次,要利用他曾经无比痛恨的工具,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晏如将早就已经想好的,在他心中辗转过千万次的话一一编辑好,然后手指一动,点击发送键。
《一篇准杀人犯的自述》。
“读到文章的各位,你们好。你们可以称呼我晏如,也可以叫我杀人犯的儿子,未来的杀人犯,社会的底层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名号。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叫过了,并且我已经习以为常。
我的父亲曾经非常有名气,他就是当年公路少女猝死案的凶手晏安德。在他犯罪的那一刻,也宣判了我的死刑。所以我理应被人唾骂,被避而远之,被排挤欺辱,被当成病毒或者垃圾。我都是接受的,因为我想我是在替自己的父亲赎罪。
可是,在我已经快要认命的时候,却发现当年的案子是一场冤案,我的父亲晏安德根本是含冤而死。
只可惜真相来得太晚,他的骨头都已经朽烂在地下了。
所以我想问,界定一个人的标准是什么呢?是他的先天还是后天?是他的言行还是出身?思想钢印一旦烙下,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犯罪的因子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还是后天养成的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