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一身灰色风衣的许黯然就推着小车尴尬地出现在过道上,脸上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乘客,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们的行程。”许黯然还算专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把几袋特产从小推车里拿出来,恭敬地递给我们,“这是铁路给大家的一些小心意,雪城的特产麻酥糕。”
我接过一看,就是铁路上经常会兜售的那种小零食,看起来还不错。
只是顾蓝山接过特产后,脸色忽然有些奇怪。他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半趴在中铺的位置上,头低垂着。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因为剧烈呼吸而深深起伏的肩颈。
晏如也发现了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顾蓝山摇摇头,把那包麻酥糕更紧地团在怀里,低声说:“忽然肚子疼,我去那边上个厕所。”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蓝山与许黯然擦肩而过时,我注意到许黯然别过头,他们两人的目光相接,一触而分。
许黯然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正好肚子饿了,撕开包装把东西分给了晏如和齐幼萱,又对许黯然说:“我其实还挺好奇,那个小偷你们找到了吗?”
许黯然脸色顿时僵住,左右看了看,一副为难又充满倾诉欲的表情。
“这事闹得这么大,肯定会传播出去的。我们先了解清楚,免得自己说错了话。”我补充道。
许黯然果然犹豫着收了他的小推车,低声道:“这事儿也不是说不得,我们也怕大家不明真相,会造成一些不好的舆论。”
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许黯然坐下:“也是……所以你们刚才为什么把那个什么徐女士给叫出去了?东西找到了?”
“没有!”许黯然幅度很大地摇头,一拍大腿,“哪里有什么翡翠观音传家宝,我还真以为出大案了呢!”
晏如惊讶地挑起眉,齐幼萱也脱口道:“假的?!”
“小声一点!”许黯然右手抬起,虚虚地往下压,表示缩小音量,“她或许确实有个传家宝,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她根本没有带上火车!”
我来了兴趣:“这个女人是贼喊捉贼呢!”
这就有意思了,那个姓孙的还给她撑腰,真的很好奇他知道真相后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很好看。
“我刚刚听到了一点儿,她好像给那玩意儿买了财产保险。”许黯然说,“也不知道她是蠢还是坏,脑袋空空就敢出来骗保。现在铁路的安检系统高级着呢,配备的监控也不是说着玩儿的。刚才警察不在,就是联系调取她入站口的安检监控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关键时刻,许黯然故意停了,眼神在我、晏如还有齐幼萱脸上扫描。
“怎么了?”我配合着问。
许黯然颇为受用:“监控显示,安检扫描她的行李箱,里面根本就没有一个轮廓是观音像的。她可能是为了做戏做全套,确实在火车站丢了一个塑料袋出来。但是警察去找回来了,里面就是一个绿油油的啤酒瓶。”
许黯然说完,摊开手,一脸无语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我转头对晏如挑眉,说:“你看我刚才说的,我们盗窃罪成不成立还不一定,但有人侵犯他人隐私却是证据确凿的。”
许黯然却赶紧说:“那个姓孙的乘客和她其实并不认识,不是一伙的啊!虽然他的行为不对,但是出发点是好的,也是想要做点什么事情……”
我当然知道,许黯然这么说是不想让我继续追究。
我是什么身份?鼎鼎大名的心理学家,知名学者!怎么可能和一个连法律都不太明白的人一般见识?
可心底里细细燃烧的业火却不是这么说的。宛如火苗的愤怒灼烧着我,肺腑都生痛。
我想,我应该大度一点的。
齐幼萱低头看了看她怀里的包,咬着牙没有说话。
晏如叹了一口气,眉目柔和下来:“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一定要给他们好好说清楚,法不责众并不是对的,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了。”
“一定一定!”许黯然咧嘴笑起来,起身道,“那我先去给其他乘客送东西。前面就是雪城站了,你们也收拾准备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许黯然就转身去推他的小车。或许是业务不熟练,或许是刚刚经历了这样“离奇”的闹剧,他摆弄了好久才推动小车,磕磕绊绊地往前去了。
而这时,火车的速度缓缓降低,站台开始出现在我们的窗外。在站台边矗立着一块车牌,如一个沉默高大的人,迎接着四方而来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