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先到寿仙殿,不久皇后至,最后前来的是天子。
夏贵妃跪地请安,瞧着皇后和天子这一前一后到来,心想皇后如今失宠也算是失的彻底,今日生辰,陛下都不曾去她宫里,想想皇后往日端着正妻的架子,处处瞧自己不顺眼,再看如今,夏贵妃心里愈发痛快。
她自认家室样貌处处优于皇后,放眼后宫里,便是白贵妃做了皇后,她都更服气些,却偏偏是白毓晚这样家室平庸,样貌平庸的占了正妻的位子。
沈邵落座,命众妃平身,寿仙殿中歌舞始,明月当空,火光璀璨,觥筹交错间,也是一片热闹。
高位上,沈邵与皇后相互敬酒,沈邵送了一颗鸽子蛋大的南珠为贺礼,皇后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夏贵妃坐在下首瞧着,心情忽然没有先前般舒畅,她端起酒杯,兀自饮了一盏,目光迷离的看着殿中歌舞。
书昭仪坐在离沈邵与皇后的不近不远处,她只默默吃菜,心想着今夜天子还是要翻她的牌子去寻长公主,皇后即便表面上再大度,可生辰这晚被她分去了恩宠,只怕难有不怪罪。
“陛下,”皇后再次举起酒杯向沈邵敬酒,因为南珠,她面上的高兴更真了几分,皇后目光一时扫到留在沈邵伺候的是长万,不禁疑惑:“王然呢?怎没伺候在陛下身边。”
沈邵瞧着皇后手中已经举起的酒杯,他今晚其实还是有克制的,他害怕自己饮多了酒,一会去见永嘉,满身的酒气会引她烦,又怕自己真的喝醉了,会做错事。
沈邵想了想还端起酒盏,与皇后轻轻对碰,他将酒饮下,才开口:“朕命他去办些别的事。”
寿仙殿内众人推杯换盏时,王然正带着御前的下人,端着丰盛的晚膳扣响雀阳宫的门。
沈邵命王然亲自去给永嘉送晚膳,顺便管好下人的嘴,莫要将今晚皇后生辰的事泄露给雀阳宫。
皇后今年的生辰,原可以办的更隆重些,但沈邵怕惊动永嘉,才寻借口一切从简。
连着几日,晚膳再没出现那道白川鱼,倒是沈邵派人到淮州去请厨子,来做从前他与永嘉一起南下时所吃到的三鲜鲈鱼。
永嘉看着送了饭菜迟迟不走的王然:“王长侍不必留在本宫这。”
王然闻言赔笑:“陛下吩咐,要奴才伺候殿下用了膳再走。”
永嘉望着王然的笑脸,面上也笑了笑,她问:“陛下是想堵本宫的嘴吗?”
王然闻言一愣,笑脸渐渐变成疑惑,像是有几分无措似的:“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陛下是关心殿下,您看这道三鲜鲈鱼,是陛下特意从淮州召来的厨子,您当年在淮州时夸了句好吃,陛下一直记得。”
永嘉垂眸,目光落向这道王然特别介绍的鱼上,心底冷笑。
沈邵这哪里是真相送鱼给她吃,他不过是想用这条鱼,让她忘记北地的鱼,就像人,也是一样。
“陛下苦心,”永嘉缓缓开口。
王然闻言,嘴角一时咧开,可他笑容刚刚涌上,便听永嘉又道:“可今晚若是吃了这个鱼,只怕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便要错过了。”
王然脸色霎时一变,他看着永嘉有些愣。
永嘉从长案前起身,不看愣住的王然,由姜尚宫扶着,一路往殿外走。
王然眼看永嘉就要走出殿门,连忙回神追上,他带着三两下人,斗胆拦住去路,王然跪地:“殿下,陛下吩咐奴才要好好伺候您在雀阳宫用晚膳,求殿下可怜奴才,您若是去了寿仙殿,陛下会责罚奴才的。”
此情此景,永嘉颇觉得熟悉,她看着王然,笑着开口:“陛下舍不得罚王长侍,”她话落,便带着姜尚宫绕过王然等人,往雀阳宫外去,
沈邵不曾直言开口说限制长公主行动,有赵九的前车之鉴,王然自不敢多加阻拦,他在地上向后扭头,看着永嘉和姜尚宫愈走愈远的背影,只能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追上前去。
王然跟随在永嘉身后,一路直奔寿仙殿,他身后跟着的御前宫人满头雾水,不明白长公主明明不喜欢皇宫,与皇后娘娘也没有太深的情谊,且平日里都是留在雀阳宫中,闲人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为何今晚,偏偏要往合宫皆在的寿仙殿去呢。
王然每跟着永嘉向前一步,便离寿仙宫更近一步,他的心便跳得愈乱。
寿仙殿内歌舞换了两载,沈邵心里念着雀阳宫中的永嘉,他看了看身旁的皇后,正欲借醉起身,却忽听殿中丝竹声一止,殿内的舞蹈也一点一点停下来,舞姬们慢慢从中央退到两侧,将大殿正门处的路让出来。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向大殿正门处。
沈邵坐在主位上,顺着舞姬们让开的笔直的路,他看到了自己惦记了一晚上的身影。
寿仙殿内霎时陷入沉寂,众人望着走入的人,连呼吸的声音都不自觉的轻了。
殿内久久没人说话,除了众嫔妃,主位上的皇后似乎也愣了,只剩天子一人神色不明的望着长公主。
永嘉站在入门处,环视殿内众人,将她们各异的神态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随后微微仰头去看正对面的主位上坐着的男人。
永嘉目光与沈邵对视不疑,她一步一步走向殿内,朝他走近。
随着她行入的身影,两侧的舞姬,依次跪地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