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达也有些不以为然,冷哼道:&ldo;稚子之见&rdo;
顾熙和没有争辨,只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搁在了桌上,仰头望向顾达道:&ldo;大哥喜欢给马喂糖的事,老爷知道吧?&rdo;
顾达点了头,这事他的确知道,有时出门在外,随身带的糖喂完了,顾熙天还会就近找家糖果铺子,买上半包糖果,时不时的给绝影喂上一块,而绝影也偏好这一口,得了奖赏,每每总要欢嘶一声,凑近顾熙天,亲昵的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想起往事,他眼圈蓦然又红了起来,负手长叹。
老太君见他伤心,也低下头,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气氛有些哀沉,顾熙和忙道:&ldo;那大哥出事前,老爷有没有见到大哥拿糖喂绝影呢?&rdo;
顾达回过神来扫了他一眼,再看看桌上的糖,沉吟道:&ldo;难道这糖有问题?&rdo;
顾熙和默点了头。
顾达蓦然眯起了双眼,思绪跳回出事前的那一刻。
当时他坐在车上,掀着车帘,看着顾熙天利索的翻上了马背,还俯下身去,附在那马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亲昵的轻拍了拍马颈,至于喂糖,他似乎没看见……
他刚要摇头,眉头就忽然紧拧了起来。
不对他看见了
撂下车帘的那瞬,他记得眼角余光瞟见一样微小的红色物事飞扬而过,当时没留意,只觉是被风吹卷而过的垃圾,此刻细想,很有可能就是被扔掉的糖纸
他连忙伸手从桌上取了那块糖,低头细看。
红色的桑皮纸
应该是这个
他立刻传人唤了当时在场的小厮和帐房先生来问,但大多数人没有留意,只有一名小厮说他那时就立在马侧给顾熙天递马鞭,因此很清楚的瞧见了顾熙天给马喂糖。
顾达的目光立刻狠戾起来,喝退了无关紧要的人,逼问起顾熙和来:&ldo;这糖你从哪里得来的?你又怎么知道糖里有毒&rdo;
&ldo;糖是落霞院里丫鬟扔出去的,被我捡了回来,找了匹马试过,里头有毒,能让马突然癫狂,过后脱力,只是死不了。&rdo;顾熙和道:&ldo;老爷若不信,只管找匹马来试试&rdo;
这些问题顾熙和昨晚对林氏说时就想得透彻,方才早起去寻顾熙然时,两人也交换过分别后得来的其他信息和彼此的猜测,顾熙然当时一再叮嘱他,此事关系重大,不要泄露出去,他原不想说的,没料过来这里请安,瞧见林氏不守约的走漏了消息,还在逼问舒欢,一时忍不住就揭了。
他到底还是小孩子,想事没那么复杂,何况觉得这一屋子人包括顾达在内,都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感觉还真挺过瘾,因此见问,就没有顾忌的答了,只是怕事后被责骂,就有意没提顾熙然和舒欢,将他俩做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顾达听他答得自然,没有半点生捏硬造的牵强,当即就信了,没再问下去,一边唤人牵马,一边就心急火燎的命人带过落霞院的丫鬟来问话。
老太君在旁沉默半晌,忽然道一句:&ldo;我看这事不如先搁搁,等熙天这孩子的后事料理完再说。&rdo;
&ldo;母亲别管。&rdo;顾达已是憋红了眼,心情震怒狂乱到了极点,哪里有心情去慢慢推敲,仔细琢磨,只恨道:&ldo;若此事真有内情,我非揪出那黑心的祸根来碎尸万段&rdo;
老太君望了他片刻,轻叹着摇了摇头。
这事她虽不知究竟,但早在林氏提起时就想到了,其中若有隐情,牵涉必大,不是寻常丫鬟和小厮就能担得起的。谋害主家,那可是杀头挨剐的罪名,就算长孙有仇家,要买通下人投毒,这种要掉脑袋的银钱,恐怕也没人敢贪,那么下手投毒的人,屈指可数
家丑不可外扬,再说长孙已然离世,就算追究出凶手,也偿不回命来
老太君还是决定将事情压下去,驻着拐杖起身道:&ldo;我说了,此刻不必查&rdo;
&ldo;母亲&rdo;顾达万分不解,但执着的不肯退步。
老太君有些怒了:&ldo;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rdo;
&ldo;其他事情,儿子都听凭母亲做主,但此事万万不能&rdo;顾达坚持道:&ldo;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熙天含冤九泉&rdo;
老太君气得身子微微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顾熙和见了着急,忙搀她坐下,替她敲着背顺气,舒欢则是顺手递了一盅茶过去,微抬眼时,瞧见林氏唇角泛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不由想起一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乱的这工夫,流霞院的丫鬟就被带了进来,她们没做过的事,自然无论顾达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顾达急了,再令人带顾熙天的妾室,仍旧问不出来,唯有璎珞见问起糖的事情,看了舒欢一眼,欲言又止。
闹这么大阵势,璎珞再回想舒欢昨日的蹊跷言行,就隐约猜出是为了什么事,可是无论怎么猜疑,她仍然没办法疑到舒欢身上,毕竟她和顾熙然离府两月,直到顾熙天出事后才回府,那么另一个名字就蓦然跳入了她的脑海。
&ldo;三姑娘&rdo;璎珞脱口而出。
&ldo;什么?&rdo;顾达一愣,随即逼问道:&ldo;三姑娘怎么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