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终于忍不住笑了场,他拍了拍奥斯维德的肩膀,道:“你整天绷着个脸,一副人人欠你一个国库的模样,没想到还挺多感慨。”“你一天不挤兑我两句就嘴痒?”年轻的皇帝居高临下地丢给他一个斜眼。“你有注意听多恩说的话么?他说莫格利神官看到的场景里,那个疑似法厄的人脚下有无数尸体。”凯文道,“你现在在这写心情小论文,就不怕回头发现真正的法厄颠覆了你的所有认知?”奥斯维德微微皱了眉。刚才多恩的话里最让他在意的其实就是这一点,法厄的脚下有无数尸体,身上还沾着血迹,并且他的出现和金狮国的国家命运休戚相关……这样的话按照常人的逻辑来看,几乎就是在隐隐暗示,重现人世的法厄很可能并不像世人所想象的那样高洁神圣,悲悯世人。“……我不太相信。”奥斯维德用沉稳的声音缓缓道,“就算那个场景是真实的,我也觉得其中另有蹊跷。”凯文挑了挑眉,没有立刻接话。看表情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情。片刻之后,他突然没个正型地开口问道:“诶?我问你,要是法厄本人或者重生为人之后是我这样的,你怎么办?”凯文根本没把他当个位高权重的皇帝,手臂直接挂上了他的肩膀松松垮垮地勾着他,一脸看笑话的模样,清晰分明的双眼微微弯了起来。奥斯维德被他冷不丁凑近的脸弄得一愣,双眼先是落在了他漆黑的眸子里,又很快移开,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冷笑一声:“呵,那我撞死算了。”凯文嗤笑一声,撒了手,重新站直了身体。他懒懒地倚着铁栏,盯着皇城层层叠叠高矮不同的乌色屋顶看下去,一直看到天的尽头,远到无可触及的地方,漆黑的眼珠净透得像蒙了一层玻璃。他脸上玩笑的神色半隐不隐,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有人能给予勇气是件好事,越多越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奥斯维德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了凯文一眼,正想再问,就被他一巴掌狠狠拍在肩膀上:“大事当头看个屁的风景,走了,回去找你那些大臣指挥官议事去!”这人的手看着白皙清瘦,是个斯文胚子,手劲却大得惊人,一巴掌简直能把人把肺都吐出来。奥斯维德即便没吐出什么龙肝凤胆,也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把,顿时瞪了这混账东西一眼,回了一句:“谁跟你说我只是简单看看风景?!”他说着,趁凯文没注意,抬手便把他捞了起来,一把甩上马鹫宽厚的背。一贯嚣张不知轻重的凯文·法斯宾德阁犹如一只人形麻袋,横挂在奥斯维德前面,在马鹫的风驰电掣中差点儿把肺也颠了出来。扯平。当晚,奥斯维德叫来了重臣和各军团大本营指挥官,召集了十二人圆桌会议。他将神官所解读到的东西说了出来。在听到玫瑰旧堡出现了法厄的痕迹时,整张圆桌除了皇帝和事先知道的凯文,其他人几乎都是一脸几乎要昏厥的模样。在听到光明神的出现关系到国家存亡的时候,大半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众人对着庞大的大陆地图讨论了整整一夜,代表兵力分布的标旗几乎没有在一个位置上久呆过,一直在挪动更改。大臣和军团指挥想法不一,保守一方和激进一方意见也很难统一,对神高度信仰的和把神当做历史的同样偏重点不同。十二人会议有将近十人都唾沫星子横飞,嗓子都快说哑了。剩下话较少的,一个是主决策的皇帝,一个就是凯文。凯文一改平日里满嘴跑火车的调子,他两手松松交握着,搁在桌面上,静静地听着不同人的不同意见,从头到尾没开过几次口。因为这次的事情上,他太有主观偏向性了,根本没什么好探讨的。最终,到“你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既然心里不爽,奥斯维德脸上就摆不出多好看的脸色。三番两次地表达对自己的喜爱这实在有点脸大,凯文也不再重复那个确实见鬼的理由,只摆了摆手道:“总之就那么个意思吧,你不是看光明神挺顺眼的么,相信能理解的。玫瑰旧堡那边,我一定要去。”奥斯维德想也不想道:“我不理解,别做梦了,不会让你去的。况且你从来也没主动提过法厄几次,怎么突然就喜欢他了,骗鬼呢?”皇帝一方面觉得凯文不可能单单为了法厄就不顾危险,去玫瑰旧堡一定另有原因。可是玫瑰旧堡那边能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固执的呢?那里除了残垣断壁就是黄沙漫天,除了因为法厄,他还能因为什么呢?自认为理智地分析了一通,奥斯维德心里的不爽感不减反增,脸色更不好看了。而凯文毫无所觉地继续道:“谁说主动提了才叫喜欢,我这——”他话说了一半,倏然住了口,转头朝一旁直通内院的直廊望过去。黑着脸的奥斯维德情绪还没来得及收,就板着一张人人欠他一座金矿的棺材脸,也跟着转过头去。刚拐进直廊的一个人影怯生生地刹住脚步:“陛下,阁下……早。”“早。”凯文冲他点了点头。自从凯文挥着鬼爪子把辛妮亚吓哭了之后,为了以免小姑娘再受惊吓,也以免凯文被笨手笨脚的丫头碰到伤口,奥斯维德不得不再次给小丫头下了个禁足令。不过这个禁足令并不苛刻,没有要求她像之前一样整天呆在房间不许出门。这个所谓的禁足令只是禁止她有事没事往凯文房里跑而已。辛妮亚非常喜欢凯文,又因为少了讲故事的一员大将,很是哭闹了几天。在那之后,她又重新缠上了好说话的少年安杰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