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说了唐谦一通才作罢。见他们几个去私塾了,贾氏揉着额头道,“这个小子倒是来得好,你不知谦儿呢,就他那性子,指不定哪日就同私塾里的人有争执,丙儿在宏儿旁边,也好些,能拦着点儿。我倒是不怕谦儿自个儿被人打,宏儿太静了,怕他受到牵连呢!”唐枚笑道,“他们两个一动一静最好了,互相影响到一些,以后大了说不定性子就都稳了。”“你说得倒也是。”贾氏指指前面,笑着道,“园子里那些玉簪花儿都开了,咱们去看看。”知道是有话要同她讲,唐枚便让红玉跟绿翠先回去。那个园子位于贾氏所住的院子东边,平常唐枚要是赏花,只往上房附近那两个园子去,这里不太常来。走过去一瞧,只见玉簪花果真都盛开了,绿叶簇拥着形状不一的白花,清新动人。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来,贾氏道,“我昨个儿叫你母亲去外头养养身子也不是胡说的,你知道大嫂这个人的心软,就算邵姨娘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她能狠得下手么?最多也就是禁足些日子,还能怎么办?”唐枚惊讶的问道,“三婶怎说这话?难道邵姨娘又有什么举动?”“我看她早晚会整什么幺蛾子来,只是觉得以防万一。”唐枚皱了皱眉,“娘也不会一味纵容她的,我倒是反而怕父亲……”贾氏哼了一声,“大哥是当家的,他三弟都在一起住,再出格的事他能做得出来?就是怕利用你母亲,你母亲与他这几十年夫妻,哪儿没有什么情分?为了你们,大嫂有时候也只得顺着你父亲。”唐枚听懂她的意思,点点头道,“我明白,只是三妹的年纪不小了,母亲这时候要出去养身体,只怕不妥。”“说到这个就来气,那邵姨娘为了妍儿的终身大事没少跳出来捣乱,只怕你母亲给妍儿找个不好的婆家。我看大嫂要是出远门就好了,没个人主持这事,邵姨娘又要气疯了罢!”可见贾氏对邵姨娘也是厌恶的很,才想叫张氏做甩手掌柜,但唐妍到底也是张氏打心眼里疼爱的,她不可能真的那么无情,把唐妍就撂下不管了。“娘有三婶在身边真是福气啊。”唐枚笑着道。贾氏伸手戳了下她脑袋,摇着头笑,“你啊!罢了,我只是替你母亲不值,也是来了这儿才知道大嫂有这么多不如意。以前娘还在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哥还懂得体贴大嫂,如今真是变了。”贾氏虽然同张氏是妯娌,可年纪相差了十几岁,贾氏心里对张氏满是敬重之意,故而对唐士宁很看不惯,私下言语间也是诸多不敬。可这样,反而让唐枚更加觉得亲切,只对这番话倒也不知如何应对,她对这个家庭的过往一无所知。贾氏想起以往的事,不免唏嘘了一阵,伸手握握她的手,复又笑道,“刚才说到妍儿的事,倒要说你了。你这次去庆阳县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嫂就怕你嫁给那许世子。”她顿一顿,叹口气,“其实那世子若不那么混账也罢了,大哥这个样子,你若找个家世显赫的,你说的话他还能听听,若不是,以后谁能拘得了他?只苦了你母亲!”这话好似一个闪雷,让唐枚眼前大亮,这样的想法她从未想过,如今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张氏这样传统的贤妻良母,定是不会和离的,那就意味着要跟唐士宁一辈子,可这样的父亲,如何牵制,就要看背后支持的力量了。见她沉默不语,贾氏忙道,“嗨!我可不是叫你真嫁了那人,若这样,你母亲可不止苦,还有心疼呢!”唐枚笑笑,“三婶也一样疼我的,自是不会。”贾氏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拉着起来道,“坐了会儿倒有些饿,走,到我那儿去吃点东西。”两人便一同去贾氏那院子了。唐枚回去的时候,正碰到刘妈妈来找她,说王当家的来了。那王节武,当初是叫他去盯着丁管事的,没想到她一回来就急着赶来,可见是有要紧的事,便快步走回院子。王节武正等在院门外面,见到唐枚来,忙几步上前行了礼。“王当家请坐。”唐枚叫人拿了把椅子给他。王节武让了让,才慢慢坐下。“是铺子里有事?”“正是呢,原先小姐嘱咐小人的事,如今有些眉目了。”王节武咽了下口水,“丁管事原来与外面一些茶商勾结,像那翠云茶,只进了熊江的,买回来以次充好,不顾多年茶铺的名声,这要是长此以往,被人发现,铺子可就毁了!”唐枚抚了下袖子,“竟有这种事?你是如何查到的?”“丁管事被小姐一试探,就有些不稳了,生怕小姐发现,难免出错。”王节武道,“翠云这茶是新出来的茶,好坏差别很多人都尝不出来,只道新奇才买了不少去,但日久总会有问题的,小姐务必把这事早日解决了。”刘妈妈听了忍不住道,“没想到丁管事竟是这样的人!给他的工钱那样高,他还不知足么?”唐枚此刻想到的却是丁管事的来历,此人是二婶柳氏介绍来的,怎的却是这种人品?难道是欺她不懂生意,借此扩充自己的腰包来了?“你先回去,把他近日来所接触的人的名单给我。”唐枚道。王节武应一声,告辞走了。“真是老鼠掉到米仓里,引狼入室!”刘妈妈气愤道,“亏得小姐还曾赞他能干呢!”“可见妈妈当日的话说的也对,到底人心难测。”唐枚眯了眯眼。哪知第二日,更是出了件印证这句话的事。唐枚下午正在练字呢,春露急匆匆的跑了来,说张氏叫她过去,还说二太太柳氏也来了。到了堂屋里,她上前行礼,柳氏瞧了瞧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往日里的和蔼笑容。“叫你来是有件事问你。”张氏的神色也有些严肃。唐枚略微奇怪,“什么事呢,母亲?”“你那茶铺的事,可都是你自己管的?”这么巧也来说茶铺,唐枚略一沉吟,慢慢道,“女儿对那些外头的生意都不太了解,如何自己管呢?要不是二婶举荐了丁管事来,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娘怎会突然问起这个?”柳氏听了挑了挑眉。张氏脸色更沉下来,“你倒是好好答我,不要隐瞒!”见她这样对自己,与以往大不相同,唐枚心里咯噔一声,愕然道,“娘倒是要我怎么答?”柳氏这时候劝道,“大嫂,你不要吓坏了枚儿,她年纪还轻,哪里清楚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有些偏差也是正常的,你慢慢教导就是了,她现在的性子可不是比以前都好多了么?”怎么听起来好似她做错了事?唐枚低头暗自猜测。张氏此时叹了一声,惋惜道,“还当你真的懂事了,怎的能这样泯灭良心呢?咱们这家茶铺从你祖母手里做起,几十年的光景了,好不容易在京城有些名声,你却光顾着拿钱购置你那些衣服首饰,叫丁管事买不好的茶叶来充好的?你,你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唐枚愣在那里,只觉两耳轰鸣!明明是丁管事弄出来的肮脏勾当,却一下子扣在自己头上?真真能叫人把胸腔里的肺都给气炸了!“母亲,这绝对不是我做的!”她抬起头,斩钉截铁道。张氏只看着她,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唐枚急道,“娘,你不信我么?我岂会做出这种事?要是果真如此,我爱那些钱财,在管着家里事宜的时候,早就私自贪用了!娘,我这段时间可有你做的不满意的地方?可有那些下人抱怨不公平的时候?”张氏听着,脸色又慢慢缓和,她当时听柳氏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当真气得不行。这茶铺是唐家最重要的几个铺子之一,要是真的做毁了,她都不知道如何同死去的婆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