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镜香却看了唐枚一眼,吐字格外清楚,“前几日我去卫国公府给国公爷夫人看病,听她提起二小姐的芳名呢。”唐枚目光一下子凝住,宛如实质般朝他刺了过来。如此反应。看来她很在意此事,钟镜香嘴角一挑,像是押到宝一般兴奋,双颊隐隐起了红色。那卫国公世子是个什么德行,秦妈妈自也是知道的。听到国公爷夫人竟会说起唐枚,一时也好奇起来,但又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敢贸然询问。倒是唐枚装作不在意的道,“没想到钟大夫医术这般高明,连国公爷夫人都那么信任你呢!”据说卫国公府此类开国元勋家族。都是可以请御医的,可是那夫人竟然会请钟镜香去,也是令人匪夷所思,莫非他的医术当真称得上出神入化了?钟镜香谦虚道,“不敢,不敢,只是某些方面略有钻研罢了。”他顿一顿,“倒是二小姐令苏某很吃惊,国公爷夫人像是对二小姐很是重视,远超过京城旁的小姐。”“重视?”这词耐人寻味,秦妈妈忍不住脱口问道,“钟大夫,你还知道些什么?”钟镜香虽是回答秦妈妈,眼睛却是看着唐枚,“也是零星听到一点,具体国公爷夫人是什么想法,钟某也不知。”这句话完完全全是反话,唐枚读懂了他的意思,却背过身道,“手也看好了,妈妈送钟大夫走罢。”秦妈妈回过神,把钟镜香请了出去。看来许畅没有胡说八道,竟然连国公爷夫人都知晓了她的存在,可见他确实是同家里提过了。唐枚的心直往下沉,不由得又想起三小姐说的话,可惜当时没有时间问得更明白,真是可惜了。秦妈妈送钟镜香走了,回来便同张氏说起这件事。张氏吃了一惊,“钟大夫真的这样说?”“是啊,老奴看他不像是瞎说的,真是奇了怪了,咱们同那卫国公府又没有什么来往,怎的那公爷夫人却说到二小姐?”秦妈妈说到这里,有些支支吾吾,犹豫了下还是继续道,“那会儿堂少爷的事,就是二小姐出面解决的,可二小姐也一直没有讲清楚,可见她真是与那世子认识也不一定。”卫国公世子行为如此恶劣,自己女儿怎会同他有什么交情?张氏不信,摇着头道,“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枚儿岂会认识那世子?”二小姐心思深沉,就算是太太,也未必什么都能知道,秦妈妈心里想着,但面子上自然不好说出来。唐士泉刚到工部任事,一切都要重新适应,这段时间自是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也是埋头苦干,同贾氏也说不到几句话。贾氏又同张氏旧话重提。听到他们一家子要搬出去,张氏着实不舍得,又找了借口说等唐士宁回来再说,他到底是大哥,还是听听他的意见为好。贾氏其实心里也很不舍,可到底已经分了家,总是占着便宜实在说不过去,但想着张氏身体不太好,又遇到这些个糟心事,这时当提出来分家,也许确实不合时宜,便只得又应了下来。过不到多久,唐士宁就回来了,这一趟马到成功,协理督办治水取得了极大的效果。别看唐士宁脾气暴躁,可他却是名符其实的实干家,从七品知县做起,到知府,又到京城任官,多次出抚地方,州县,什么样棘手的事情没有遇到过?他并不是没有真本事的,就在治水一块,他曾任工部侍郎多年,也是颇有心得,是以国舅爷这次才会向皇上举荐他。只是,让唐枚没有想到的是,经此一事,唐士宁竟还获得了升官的机会,被皇上封为工部尚书,官拜二品,并且仍兼任礼部左侍郎一职。对于唐家,这实在是个太令人振奋的消息,两年来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一扫而光。一时间,阖府欢喜,清冷的府门终于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这中间,因为唐士泉与唐士宁是两兄弟,一个部门不容一家亲友,是以他又被调任到吏部。唐士宁最近应酬颇多,这日又到了亥时才到家,张口就喷出浓重的酒气来。张氏忙叫下人端来醒酒茶。唐士宁喝了几口,突然把手里茶盏猛地摔在地上,茶水顿时泼了一地。“老爷?”张氏又惊又怒,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疯。秦妈妈见状,朝屋里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丫环立刻退了出去。“杨宝忠那个狗东西是要作死了!”唐士宁大骂道,“也不看看他侄儿什么东西,竟然还想讨老子的女儿做媳妇!”“竟有这种事?”张氏大惊,杨夫人的作风令人厌恶,那杨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忙道,“老爷没有答应罢?”“老子还没有那么糊涂!”张氏松了口气,按着胸口道,“那就好了,老爷何必生气?”“老子能不生气吗?”唐士宁怒道,“国舅爷晚上同我提议,说杨义这人不错,叫我把枚儿许配给他,老子虽然没有答应,但也不好不给国舅爷的面子,只好说回来同夫人相商,赶明儿还是要说个清楚的!”他这次能升官,国舅爷起了不小的作用,张氏岂会不知道,顿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难受,声音都抖了起来,“枚儿可不能嫁去杨家啊,老爷!”“那你说怎么办?”唐士宁瞪着眼睛,“那狗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上国舅爷的,我倒是不好拒绝。”“老爷,怎么不好拒绝?”张氏颤声道,“咱们枚儿是和离过的妇人,他们杨家真的要娶不成?”“果真这么说,指不定就想娶妍儿,芳儿呢。”唐士宁哼了一声,“他们杨家的人贪得无厌,要妍儿,芳儿,你可又舍得?”张氏浑身一颤,“这万万使不得,老爷,你可千万不能应了国舅爷啊,这事再好好想想,他们杨家……老爷你也知那杨家的人不是什么好的,枚儿若是嫁过去,铁定要受苦,她又是这个性子,难道能好好过下去?若是再和离,老爷你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罢?”“我自是不想看到,所以不是还没答应国舅爷么?”唐士宁不耐烦道,“你当我愿意同那狗东西做亲家?今儿国舅爷说起来,我也是吓了一跳,真不知道那杨宝忠给国舅爷下了什么药了!”张氏双手握成拳头,心里一阵小鼓似的乱跳,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就往旁边歪了过去。秦妈妈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张氏。唐士宁皱了下眉头,“怎的身子越来越虚了?”他瞪一眼秦妈妈,“你在夫人跟前,怎的也不叫她好好调养好身体?动不动就晕倒,以后如何还能管理事情?”还不都是给他气得,太太原先身子可没有那么差!但秦妈妈敢怒不敢言,只叫外头的丫环快去请大夫。拖延听说张氏晕了,几个小姐,唐宏连同贾氏夫妇都赶了过来。钟镜香给张氏开了药方,贾氏叫唐妍,唐芳进去看望张氏,她则同唐枚去到堂屋,听钟镜香交代一些事宜,唐士宁跟唐士泉兄弟俩也暂时安静下来。“夫人积忧甚久,郁火攻心才会晕迷。”钟镜香神色严肃,“长此久往,气血两虚,乃至病入膏肓,药石不灵,就算苏某也会束手无策。”“这么严重?”贾氏脱口道,“钟大夫,请快说说,如何预防?”“我不是信口胡说,照此下去,就会变成此种情况,要说预防,也只能少给夫人添麻烦,教她宽心,少操心即可。”唐士宁在旁哼了一声,“你说的都是虚的,什么叫少操心?就没有药可吃好了?”他气势逼人,“你是怎么当大夫的?老子当朝为官还不是日日操心,莫不是这个官都不能当了罢?”听他无理取闹,唐士泉皱眉道,“大哥,你又不是大夫,且听着罢!”唐士宁翻翻眼睛,一抖袖子,“你继续说,没有别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