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答应一声,从西边角门去了小厨房。绿翠把熏好的衣裙拿过来,“夫人闻闻看,喜不喜欢?”那香味过于浓烈,令人联想到火红的玫瑰花,若是以前的唐玫,那是相当合适的,可如今此身非彼身,唐玫不太喜欢,但考虑到唐芳一番心意,既然熏了还是不要浪费,就把那套衣服换了上去。刘妈妈又给她梳了个堕马髻,随后便去东厢房用饭。看着桌上的燕窝粥,几碟山珍小菜,两盘精美点心,唐玫忍不住感慨,除开厌恶自己的丈夫,暴躁的父亲,唐家的处境,这生活品质真是让人无可挑剔。春梅唐玫咀嚼了两口野鹅脯肉,又想到了春梅,这丫头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直觉一定是跟自己有关。初来乍到,敌我难分,除了从唐家带来的几个人,她不好去信任别人,所以,春梅的“病”必须得治。原来的唐玫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这事她是绝不容许再重蹈覆辙的!“妈妈,毕大夫,咱们是不是一定能信任得过?”她冷不丁的问,刘妈妈一愣,忙关切的问,“夫人是有哪里不舒服?”“不是,妈妈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刘妈妈想都没想,直接道,“那是当然,太太以前就说过,要是不习惯这儿常用的大夫,也可以请毕大夫,可夫人以前就信任那个……”她说着闭了口,夫人为那件事已经反悔过了,也不必多说。唐玫点点头,把饭吃完了,起身去李氏那里请安。路过圆形拱门的时候,见到斜对面一行三人正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年约三十来许,圆脸细眉,一身青灰色素装的中年女子,后面跟着一个妈妈,一个丫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白定祥的大姨娘,陈氏,也就是白家小姐,白丹云的生母。“少夫人。”陈姨娘端庄大方,冲她欠了欠身又立直了。无论样貌装束,还是举止,感觉跟李氏像两姐妹一般,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不似友好,唐玫略略颔首,微微笑了笑。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讲,擦身而过。陈姨娘看她背影远去,脸色沉了下来。“这样素雅,倒不像以前了。”钟妈妈很是不习惯,少夫人向来穿的如同一只孔雀,这会儿却变成了白鹅,头上再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闪亮首饰。陈姨娘拿袖子厌恶的拂了下,“身上还不是那股子俗艳气,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的,她这样的女人只会让咱们家倒霉!”“姨娘说的是。”钟妈妈捏住鼻子,夸张得道,“哎哟,刚才那味道熏死人,真是猪鼻子插葱,就算再装,别人又不是瞎子傻子,以前那德性,对谁都蹬鼻子上脸,现在怕自个儿被休了丢人,要改可晚了!”“还不是提上门面的事,轮不到你来说。”陈姨娘冷声道,但语气里很是快意。钟妈妈缩了缩肩,“是,是,老奴失言了,不过,”她四下看看,“少爷那么不喜欢她,怎么就不快一些想法子呢,老爷跟夫人也是……”陈姨娘皱了皱眉,这事她也想不明白,可能老爷夫人需要时间理清罢。“可惜了,那会儿明明听说病重了,却又好了。”钟妈妈嘟囔一句,要是少夫人就此病死了可不是干干净净?非得还要拖累唐家。陈姨娘的贴身丫环巧珍,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头垂得更低了。唐玫给李氏请安,闲聊几句后请示了一件事。她说要去看一下自己的两家铺子。唐家的住所,屋里的摆设,丫环婆子的打扮,她已经见识过,那绝对是家底无比丰厚的,身为张氏最疼爱的女儿,她陪嫁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少。李氏听完拿起茶盖撇了下沫子,有半刻的停顿,最后还是准许了,“既然是要看铺子,早去早回罢。”唐玫谢过后告退出来。这个决定她根本一句都没有跟刘妈妈她们提过,刘妈妈惊讶道,“夫人怎么会想到要去看铺子的?”又不是月底,年底算清明细的时候。唐玫没有回答,只道,“带春梅一起去,红玉你留下来。”另外两个丫环也愣住了,红玉道,“夫人,春梅还在不舒服呢。”“走几步没有问题罢?妈妈,你快去把春梅带过来。”她说着上了马车,“绿翠你一会儿好好看着春梅。”几个人都不明所以,刘妈妈听她吩咐,亲自去把春梅找过来。春梅脸色灰败,抖成了一团。刘妈妈看着都有些不忍心,“怎么病得那么重,夫人,真要春梅去么?”又责备春梅,“又不给大夫看,你这丫头脑子糊涂的很!”“都上车,快走罢。”唐玫言简意赅。刘妈妈知道春梅不得不去了,只好叹口气。马车离开白府,徐徐往前驶去。到一家茶行的时候停了下来。刘妈妈搀扶唐玫下车,早有伙计请了车夫去专门的屋子喝茶。丁管事亲自迎出来,听到唐玫突然到来的惊讶之色已经消失殆尽,恭敬的上来行礼问候。唐玫瞧他一眼,瘦削脸,细长的眼睛,看着就很精明,她又四处看了看,虽然知道自己有两家铺子,却不想里面竟然有家茶行,生意好似还很不错。“少夫人里面请。”丁管事往旁边一让,他不清楚唐玫是为何而来,心里满腹疑惑。春梅脚步踉跄,面上已经没有人色,还是绿翠扶着她进来的。那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客堂,应是平常与人商谈的时候用的,丁管事刚要进来等候吩咐,唐玫却叫他出去,里面的伙计也一个不留,然后叫绿翠在外面听差。房里除了她就只剩下刘妈妈跟春梅了。“妈妈,去请毕大夫来。”刘妈妈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春梅病的不轻,怎么也要叫毕大夫来看看的。”唐玫盯着春梅,“春梅,毕大夫是母亲信赖的大夫,医术绝对毋庸置疑,肯定能治好你。”春梅吓得瘫倒在地,“不,不,不用,奴婢没什么病。”刘妈妈虽然对唐玫的举动感到诧异,可春梅的反应更令她生疑,“你都病得那么重了,路都走不好,怎么能不叫大夫来看呢?”“奴婢没有事。”春梅伏在地上,浑身发抖。唐玫道,“妈妈,快去请毕大夫罢。”刘妈妈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唐玫,后者面色冷静,像是认真思考过的,可春梅到底是个丫环,竟要请太太专门用的毕大夫来看,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但看唐玫的脸色,她偏偏劝不出口,就往门口走去。春梅惊叫道,“妈妈,求您别去!”这是怎么回事?刘妈妈回头盯着春梅,“有毕大夫给你看,是你的福气,夫人如此待你,你还想怎么样?”说罢再也不理她,伸手就去推门。春梅捂着脸哭道,“少夫人,是奴婢错了,少夫人,求您饶奴婢一命!”背叛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居然求她饶命?春梅到底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唐玫坐得笔直,那双黑眸陡然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冷厉逼人。刘妈妈错愕道,“春梅,你在胡说什么?”“少夫人,妈妈,是奴婢一时糊涂才会,才会……”春梅颤抖着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那日看到少爷醉倒在地,奴婢只是想扶起他……”她声音不可控制的尖锐起来,“少夫人,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太太一定知道的,所以才会让奴婢伺候少夫人!少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刘妈妈脸色难看至极,怒道,“你是说……”她简直不敢侧头看一眼唐玫,金姨娘那是因为她是白振扬以前的通房丫头,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又是夫人做主抬的,少夫人自然不能怎么样。可别的人就不一样了,以前白振扬身边一个丫环想接近他,结果被唐玫发觉,直接拿滚烫的水浇在她胸口,这还是根本就没有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