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落的红光里,一个少年像灵活的猴子一样从青石小路上脚尖一起顿时跃过了房檐下那盆开得正艳的海棠花,白色的衣裳像风一样拂过海棠花瓣带着淡淡的凉意,海棠花轻轻摇曳着舞步,那个少年却早已经绕过廊道而去徒留一个潇潇洒洒的修长身影。
他拐过两个院子进了一处清静的庭院,一路上摆放的花花草草枝繁叶茂,墙角的盆栽被他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像音乐一般悦耳动听。
那院子的扁上是三个烟色大字“素心阁”,整座庭院清清静静的,像是闺中小姐所居的庭院一般。
一入眼所见的便是庭院中央的一条鹅石小道将整个小院的风景分成了两部分。
一进庭院所见便是一潭清池,在浅薄的阳光下泛着波澜,涌起片片涟漪,池中红色的小鱼畅快的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小道的另一边,廊檐前的秋千架花滕缠绕,青色的滕条上长出青绿的叶及白色的花瓣,是一株活着的植物缠绕着秋千架。
廊上屋檐的浮雕木粱上,一串碧青色的风铃轻轻的随风响动,风铃上碧青色的竹叶和碧青色的竹管在浅风中一摇一摆发出了悦耳清脆却显得空灵的调子,映衬得整个庭院更加寂静清雅。
少年由嘴里发出的声音蓦然停了,他看着廊前贵妃长椅上那一抹安安静静似闭目浅憩的白裳少女。
他走上前去,看着白裳少女柔软的青丝随意的散在脑后,如瀑似锦。
她有着纤长的眉睫,不很挺的鼻,水色的唇,小巧尖细的下巴,精致的锁骨沿着衣领凸了出来,那纤纤细腕暴露在了空气中,青葱十指秀美无暇,指尖在日光下泛着清冷的白光。
那张脸有些病态般的苍白,可却精致得像是倾尽了全天下女子的貌美,干干净净,清清冷冷,容色无双。
她素衣胜雪似微微泛着冷意,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种少女独有的冷意疏离。
她安安静静的倚在长椅上浅憩,那样病态般的脸几乎让人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已经逝世,却又美丽得让人窒息。
不染红尘的高华,遗世独立的寂寞。
刹那间,蓝千宸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三个词语,精致、易碎、易逝。
像是有着粗根,有着宽阔如刀的叶,有着强韧的生命力的蓝色鸢尾花,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而易逝。
这样的白裳少女,远远观望,便是福气。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呢?两年了,她在江南待了两年,他们未见面,便也是两年。两年未见,容颜变化,她出落得更加精致貌美,但身上那股子淡薄隔世,却更胜从前了。
他的双眼中难得的露出了浅浅的怜爱和疼惜,他忽然弯下了腰,伸出双手将她轻轻抱起。
这样的画面很美,长长的廊道上,白衣少年轻轻的抱起白裳少女,少年站在廊上低头沉静的看着怀中的少女,怀中的少女将脑袋埋在少年的胸前仿若未觉。
轻轻的,没有任何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长睫轻动如蝶翼飞舞,黑白分明的一双聪慧眸子,黑瞳是极深的纯黑色,白瞳是透明的纯净,刹那睁开时没有一丝光芒,看得久了,仿佛魂魄都会被吸入其间。整双眸子里不见情绪也见不到底,纯黑和透明的交合却清澈的像是所有事物映在她的瞳孔中都将无所遁行,像一面能反射出污垢的镜子。
清清冷冷的容颜,乌黑的眼眸,是说不出的清贵无暇,如天山上寂寞了千年盛开了千年的一株雪地白莲花,不识红尘浮华、孤远隔世,芳韵清绝。
她抬起纤长的指,宽大的雪白的袖口轻轻滑到了腕间,细指触极眉间的穴位似有些疲惫无力,抬起那双乌黑却显得冷薄的眸子,瞳孔中映着眉目俊秀的少年。
她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讶异,反而是很清很静的一种温雅淡薄。
墨发微扬白衣轻荡恍如神妃仙子,半响后从她唇间逸出的声音没有起伏,淡漠清浅如玉珠滚落在青石上:“阿释。”
于是蓝千宸便止步笑了,那样的笑容没有丝毫的狂妄张扬,甚至不曾明媚,只是透出了淡淡的温柔和满足:“醒了。”
“你身上的味道,像雨后的青草味,”她的神情很静很淡,无意间抬起的双眸正对上那串轻轻摇摆的碧青色风铃,风铃声响在耳里异常的空灵:“以前似乎是栀子花香。”
“我的衣服全是娘亲手操办的,她在袖口上都抹了香粉。”他的唇角微扬:“我以前在她面前提过我比较喜欢雨后青草的味道,她就将这放在了心上,将栀子花香换成了青草味。”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浅淡细致的眉眼微微含笑:“累了么?回房休息。”
轻摇首敛下长长的眉睫:“放我下来吧。”
他依言将她放下,看着她慢慢走下青石台阶,站在庭院的鹅石小道上,夕阳残留的一丝光辉拉长了她的身影,晚风微荡勾起三千青丝,白衣缥缈仿若不识人间烟火的谪仙。
他有片刻的出神。
“我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病魔缠身,衣裳的颜色从来不会是白色,你说白色不好,怕爹娘看了会忧愁。”他走下石阶站在她的身后,迟疑的问:“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穿这样的衣裳,是为了星术先生么?”
她转身,纯黑透白的漂亮眸子凝视着他,孤远的姿态疏离缥缈不答反问:“这样,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