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嫌吴虞碍事,叫她站旁边去,接而举高竹竿,教季时秋怎么敲花枝。
季时秋却摇头:“不用,我以前在家弄过。”
吴虞说:“小时候骑树上摇的么?”
季时秋无语地看她一眼。
他不吭声,挽高袖口,接了竹竿专心挥打花枝。桂花雨簌簌落下,很快往床单上敷了层淡金色的薄香雪。
林姐观看片刻,满意离去,她要去鸡舍喂饲料收鸡蛋,就让他们先敲着。
再回来,不想吴虞已大喇喇躺在床单上,惬意地眯着眼,任明媚的花屑与光点散了满身满脸。
而打花人跟没瞧见似的,自顾自打桂花。
林姐吃惊瞪眼,冲过来:“起开,别把我花搞脏了。”
吴虞懒洋洋,唇翘高,岿然不动。
林姐没辙,就去看季时秋:“你停你停,你看不见个大活人躺那!?”
季时秋收了竿,撑着:“让她躺着么。”
林姐嚷嚷:“给她躺过了我这花还能做糕吃吗?”
说着伸手要跟季时秋拿回竹竿,季时秋避了避,不还她,她就佯气叉腰:“好啊,你们两个现在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吧。”
季时秋打商量:“一分钟。”
少年笑着的脸让人不好拒绝,林姐只得嘴硬,剜一眼理直气壮横那的桂花睡美人:“行行行,桂花钱就从你房钱里扣。”
说完就走,给他俩腾出。
目送她撩门帘回了屋,季时秋重新扬高竹竿。
中学时读《》,总不能脑补湘云醉卧芍药裀,但桂树下的女人帮助他实现了某种跨越时空的通感和共联。
所以,他宁可惹恼林姐,也不希望这画面消逝得太快。
桂花味香得呛人,吴虞吸一下鼻子,从床单中央往旁边挪一挪,然后拍拍身侧空位:“季时秋,过来。”
季时秋微愣。
见他无动静,吴虞语气急躁勒令了些:“过来啊,躺下。”
还同他要来竹竿。
季时秋走近,长影罩在她身上:“林姐会更生气吧。”
吴虞看着他逆光的脸,花枝在后头摇曳:“你管她。”
季时秋照做了。
桂花雨的持竿人和创作者换成吴虞,而他成为坐享雨幕的人。
幼时季时秋淋过很多雨。被父亲拎到门外不给进家,他多次砸门无果,只能绝望地贴墙而立,仅用头顶那片逼仄的门檐遮蔽,雷暴近在眼前,天地都生烟,闪电随时能摧毁他,而屋内母亲凄厉的呼号和眼泪,都像是阴潮的雨季,遥遥无绝期。
风很轻柔,光里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