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拱手抱拳打招呼,语气还算客气,“江亲卫,昨晚驿站里生了点事,主家听说江亲卫正率虎贲卫兵员巡查左近官道,特来邀江亲卫过去,商议看看该如何处置。”
出门在外,各种事情就少不了,听到此言,江宣也不算多意外。
四间房驿站在这次要巡查的官道路段之上,里面出了事,江宣他们这些身负巡查之责的虎贲卫的确有权利也有义务帮着处理一二,当下江宣点了孙大等六个让先把马匹都牵去外院,他自己带着另外的周早等四人,跟着对方去了东大院。
到了那后,江宣应要求留周早他们待在院外,但秉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留了个心眼,暗里打手势让周早他们提点起精神,万一待会他要高声呼号的话就立刻冲进去,之后才独身跟着对方进了院子。
院里五步一岗,左右站了十多个护卫,江宣一路被引着去了北边正屋门口。
此时屋门口除了两个守门护卫,还站着关家护卫队的领队。
江宣在屋外站定,领着江宣过来的护卫没向旁边的领队回报,反而恭敬对着屋里复命,“启禀二小姐,江亲卫带到。”
屋里,昨天露过一面的鹅蛋脸小姐坐在上首,旁边簇拥着一群光站在那就无声透出“规矩”两个字的丫鬟、嬷嬷,她左手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个乌发蜷曲、高鼻深目、雪肤花貌的异域美妇人。
江宣微低头,对着里面拱手为礼。
二小姐平和扫一眼江宣,直接招呼外面的领队,“陈领队。”
陈广丰恭敬垂眸对里面抱拳,“是,二小姐。”
之后转身,低声跟江宣说了情况。
原来是那伙河东道的商队里昨晚突然死了个跟着一起走商的小商户,据说是急病死的。
那商户是几个亲戚结伴一起,等今早发现后,商户的亲戚们彼此之间处理意见不合,吵了起来,领队的王全贵也不能决,眼看着要耽搁行程,最后王全贵的媳妇就跑二小姐这求助来了。
之后二小姐一边让人去商队那边了解情况、暂做处置,一边就让人叫了江宣。
江宣脑子里转了一圈,道:“路遇人命这事,虎贲卫里有现成的条规,理当就近报当地县衙,由县令处理……”
里面的美妇人叶列娜突然开口打断江宣,明明一副异域长相,出口的却是纯正的大周官话,“这位虎贲卫的军爷,不敢不叫军爷知道,那位亡者面色、指甲等不见青黑,脖颈没勒痕,身上没伤口,屋里银钱、货物都没少,真就是突遭急病去世。现在就是那亡者的一个堂侄骤然失亲,不愿接受,才纠缠着这事不放。”
“此外……”叶列娜忧愁解释道,“军爷可能有所不知,如我们这种商队,要是挨上了衙门,肯定要被宰去不少浮财才能脱身,还要被空耗很多时日。现在离年关不远,若是不能年前赶回去……这次带的大批年货就要蚀本,商队里多半小商户怕都要伤筋动骨,甚至有一两家怕要倾家荡产。”
江宣和屋里的二小姐一起转头看着对方,静待下文。
叶列娜被看得心里略有点虚,但还是不得不将这次过来求助的真正目的说出了口,“只要二小姐遣个护卫,告诫亡者堂侄勿再胡闹,如此,亡者将得以尽早入土为安,商队中诸商户也不至于被拖延在此太久。”
这意思,就是让关家以势压人。
江宣听得眉头微皱,耽搁这么一下商队损失是不是就那么大还两说,而且,急病可只是他们单方面的说法,不找老道仵作仔细验过谁能保证这里面没掺着别的?
人命可不是小事。
叶列娜话落,上首的二小姐略变了下坐姿,整个人从平和的邻家小姐瞬间变成了威严的大家闺秀,看着叶列娜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温和,出口也不再称呼对方名字,直接换成了生疏的“王太太”,“王太太想岔了,罔顾律法不可取。”
叶列娜心里想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世人大多不都如此,不过借一下关大人的势而已,但到底没敢说出口,多年行商练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让她下意识眼角轻轻往下一撇,面上一下就带上了五分楚楚可怜。
叶列娜人是真的挺漂亮,再加上异域风情加持,这一示弱,很有股我见犹怜的味道。
江宣还没怜起来,上面的二小姐先怜了,整个人的神态立刻软了下去,那模样……江宣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就仿佛……他上辈子在影视剧里见过的那些被美色所迷的昏君作态,不敢说一模一样,起码五分相似吧。
二小姐一边怜惜美人美色,一边出口不含糊,“不用担心县衙敲诈勒索,我会把这事处置完了再走。你们只要没做亏心事,自会还你们清白。”
江宣垂下眸光,这个“昏君”还算有坚持。
二小姐转头看江宣。
江宣会意,继续刚才被“王太太”打断的话头,“四间房驿站位于良乡县和房山县的交界处,距离两处县衙路程差不多。”
“良乡县唐东然县尊素来行事周全,但房山县宋建阳县尊很善刑名,还因此被顺天府衙找过去两次,让帮着理清几桩悬案。在整个京畿地区,宋县尊断案的本事都很能排得上号。”
言外之意,建议去房山县报案,找宋建阳来查。
虽然四间房驿站统属上归良乡县管,但要是关统领家人出面去房山县报案,那这事就可以归房山县令管,良乡县令也不会多说什么。
江宣这处事手法,圆滑老道里又有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