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纷纷有模有样地跟着回了个礼,在他对面竹簟盘膝而坐,将手中竹签递了过去,“还请方丈为我解惑。”
方丈接过看了看,“施主是为谁求的签?”
薛纷纷略有踟蹰,少顷才缓缓答:“家人。”
盖因近几日傅容外出梁州,听闻那处也是雨水灾情严重,至今不见他回府。方才祈福时薛纷纷顺道为傅容说了两句,是以说是家人并不算错。
“此签乃是下吉。”方丈看罢捏着佛珠徐徐道,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为她解惑,“你且需要等待时机成熟,做好分内之事,切莫为外界所干扰,方能避免灾难。”
薛纷纷怔楞,何谓时机成熟?
她又不是要做大事成大业的人,哪需等待时机?
苦思冥想许久仍旧不得其意,薛纷纷恳请无缘方丈再多说两句,奈何他只会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任凭薛纷纷好说歹说,端是不肯再透漏一星半点,她险些掀桌而起。
直到临走时才告诉薛纷纷此签还有后两句,薛纷纷挑眉揶揄,“方丈怎么这就可说了呢?”
方丈笑笑却不觉尴尬,“阿弥陀佛。”
说着将剩下两句写了搁在她面前,没等薛纷纷看两眼便要收回,放在烛火上点燃,眨眼成了灰烬。
*
从养心院出来后薛纷纷随手抓了个小和尚,“因着家中有事临时改道,不知小师父能否帮忙通知马夫一声,请他在后门等候?”
小和尚是个爽利人,将手头活计暂且搁下,便应她恳求到前门办事去了。
“小姐让去后门,莫不是为了避开皇上?”莺时恍然。
两人来到法音寺后门,薛纷纷张望了下山的路,还算平稳,“不然真叫他随我回将军府?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背负个不守妇道的名声。”
莺时一想也是,然而免不了替她担忧,“小姐此行若是被皇上知道,就不怕他生气?届时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怕什么?”薛纷纷不以为意,满脑子都是方才方丈给她看的两句话,“当朝大将军能迷路,为何我却不能?若是他问起,只说我寻不得路便是。”
只可惜左等右等,等来的却不是将军府的马车。不远处梧桐树下缓缓行来一辆香楠马车,车前悬四鸟纹绸缎,两侧浮雕龙纹,一看便非池中物,连那驾马的车夫都俨然高手做派。
薛纷纷脑中警铃大响,转身便走。
“傅夫人且慢!”身后浑厚一声道。
薛纷纷进退维谷,马车已经驶到她身后。车夫一跃而下到她跟前,揖礼恭敬道:“皇上早料到夫人会另择他路,命属下务必要将您送回将军府,夫人不妨由属下一路护送。”
薛纷纷从他话里听出倪端,“皇上回去了?”
“宫中尚有要事处理,皇上已先行离去。”侍卫摆了脚凳在马车前,“请夫人上车。”
她长舒一口气,扶着莺时的手登上马车。
车厢内比外面布置得更为规整,黑漆螺钿牡丹纹小几,几上摆着几样精致小点。香楠髹漆坐塌上放着几幅画卷,旁边随手扔着看了一半的易经,车主真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出来为大越祈福还要这么好的装备。
左右无人看着,薛纷纷便拈了一块软香糕送入口中,末了还十分厚道地点评,“味道不错。”
莺时赶忙制住她准备再拿的手,“小姐,这毕竟是……”
薛纷纷换做另一手拿五香玉蓉酥,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还故意放在莺时嘴边刺激她,“毕竟是皇上的?你怕什么,他都把马车让给我们坐了,这些糕点想必也是故意摆的。我若是不吃,如何对的起他一番心意呢?”
说歪理她最在行,莺时拿她没辙,“小姐吃吧,左右我也管不着。”
薛纷纷肚子不饿,吃了两块糕点便意兴阑珊地住了手,歪倒在一隅打起瞌睡来。眼睑启阖之间觑见手边画卷,忍了又忍手指仍旧悄悄爬了上去,她瞬间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解开细绳。
画中内容逐渐铺展在眼前,便见一座宫殿都覆在皑皑白雪之中,树下少女穿着大红缠枝牡丹羽缎披风,仰着脸笑意盈盈地觑着面前腊梅。薛纷纷盯着看了许久,总觉得画里的人有几分眼熟,蹙眉思索良久才猛地忆起,这不正是当日宫宴的令昭仪吗!
她心中有了预感,打开另一幅看,果见画里是一名柳树下抚琴的姑娘。
“想不到皇上还有这种喜好。”
薛纷纷啧啧两声,摇头晃脑。
*
将军府门口,薛纷纷让那侍卫在此等候,她去取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