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来得及叙旧,礼堂的灯光忽然熄灭,独留一抹朦胧的光影打在礼堂舞台一角正认真和人商议什么的少年身上。原本闹哄哄的礼堂瞬间安静下来,越见明亮如炽的灯光将光圈内的少年出色的形貌展示在几千双眼睛面前。少年微侧脸,漂亮干净的五官,轮廓清晰柔和,纯澈不失艳丽,红润的唇轻抿,几缕乌黑亮泽的发丝柔顺的垂覆住灰蓝色的琉璃眸,颀长修挑的身姿,几许优雅华贵、几许从容不迫……只一瞬间,竟让人一眼便瞧痴了,再也移不开眼。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高吭而嘹亮。可是她只是定定的、近乎贪婪的看着灯光中让人无法移目的少年。“……小初……”她低低的唤着,语气中是说不出的眷恋思念。当少年转首望过来,她以为他听到自己的叫唤了,然而四目相对,少年怔然而望,明明灭灭的眼瞳难言悲喜,方让她知道原来他并不是因为听到自己的声音,而是……另一束灯光不知何时投射到被那群人推出去的她身上,在众目睽睽中,桃红色的衣袂在炽白的灯光中与少年一身的雪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华丽而张扬,明媚而婉约。墨发如绢的少女,典雅而细致,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舞台前,第一次与少年站在同一高度,同时接受几千双目光注视。“染染……”少年上前几步,尔后又顿足,灰蓝色的双眸蓦地光华闪烁,璀璨明亮,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迷人。少年惊喜而贪婪的凝视她依旧如记忆中无更改的面容,太过意外与欣喜若狂,竟在那一瞬间让他不知作何反应。“小初……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呢?”千言万语,却只是这么一句。她歪首笑看少年此刻冠带儒衫,手持素雅折扇,难掩一身风流绝色。嗯哼,这当然是那一群早有预谋的家伙的杰作,他观月初会做这种不完美的事情吗?很想这样回她一句,灰眸也恶狠狠的瞪了眼黑暗的后台。但眸心一转,竟是展露出国色天香、万般风华的笑容,当场看傻了一礼堂的人们。“不知两位要为现场的观众表演些什么呢?”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制止了她想说的话。墨染和观月初同时回神,想起他们两个此刻正是被赶鸭子上架,被别有预谋的选为今年学园祭的即兴表演者呢。原来,木更津淳所说的“精彩好戏”是这样啊!墨染略有所悟。观月初微敛容,偏首朝一旁显得有些呆愣的主持人说道:“麻烦请帮我们将休息室里表演用的钢琴和小提琴拿来好吗?麻烦了!”微笑、微笑!任谁现在都可以感受到少年此刻的大好心情。“哦,哦,好的,请稍候……”主持人晕陶陶的应了声,恍惚的让后台工作人员去安排了。不过一分钟,就见几个网球部的部员很殷勤的将所要的东西扛来了。看得墨染和观月初很无语。台下的观众知道每年圣鲁道夫学园都会有这样一次即兴表演,皆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在观赏戏剧前来场娱乐也不错。台上的那一对男女,在众人眼里是赏心悦目的。人类对于第一眼让人惊艳的人事有种异样的执着喜爱,无论怎么事不关已,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墨染坐在钢琴前,十指抚上散发着泠泠冷光的琴玄,疑惑的眼望向观月初。少年袖袍轻甩,雪衣金线的衣摆在灯光下晃荡出层层剪辑的涟漪,悠然雅意的接过呈上来的小提琴,漫不经心的调试着音色,抬眸与她青润依旧的桃花眼相视。“染染还记得那年岡山的桃花盛事么?”少年含笑而问,所有的姿态皆是刻意敛尽的儒雅,眉目温雅而清澈。“自然是记得的!”墨染颔首。如何不记得,每一个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她心里最珍惜珍贵的回忆。“五月初晴的岡山,桃花菲雨似人面!不知何时才能再共赏那漫山桃红呢!”他幽然而喟。她明白,他是在向她索讨承诺。经历了那些事,虽非她本意,但她也算是悔约,让他伤心了。她轻叩琴玄,微微一笑,桃夭而清华。“当五月初晴的岡山染尽桃红,便是携手共赏之时!小初,我依旧不悔不失约,从来不曾想过的!”笑意在少年眼中层层晃过,明媚而晶亮。“好,那么请你记住,五月初晴的岡山,一定不准失约!”众人静静的看着,听着,虽不明所以,但那意境却是极美好的。偌大的礼堂,竟是安静得如同虚空的沉静。黑暗中,只有几个人抿紧了唇,微微垂下眼睑。少年垂下眼,轻拨琴玄,小提琴优美的旋律响起。少女低眉信目浅笑盈然,纤细的五指在琴键上跳动,钢琴清越的声音随之起舞飞腾。随着音乐而起的,是少年优美好听的歌声:“桃花菲雨似人面,青丝秀挽伊人艳暖风如熏何处是花颜,桃子夭夭灼其间殷殷飞桥隔野烟,石矾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一切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酒边花下共缠绵,落英如雪舞翩翩千杯尽去无奈总流连,瓣瓣零落尤可怜酒边花下共缠绵,落英如雪舞翩翩滚滚红尘似梦弹指间爱是桃花红时艳……”不要聚散不要聚散采菱渡头风急,策杖林西日斜。杏树坛边渔父,桃花源里人家。——王维【田园乐七首】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云霄,无数疯狂的呐喊是属于圣鲁道夫的学生们对观月初本人的一种疯狂崇拜敬仰,那样的热切与疯狂几乎感染了所有外来嘉宾,不由自主的鼓掌呐喊。某些时候、某些地方、某些特定的场景,总有些人的心会被感染上那份心情气氛。“柳,是墨染呢!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是啊……是墨染姐姐呢,好久不见了!原来,她喜欢的人真的是观月君……”低低的声音散逸在鼓噪的声音中,几不可闻。清雅的少年安静离开礼堂,不再看一眼那灯光如炽的地方,微微的惆怅在胸口间徘徊难去,令他不由怔忡几分。“柳?”少年看了眼身畔面容绝美丽雌雄难辩的紫发少年,淡淡的笑了,说道:“幸村,我们走吧,许久不见她了,能见到她平安回来真好呢!文太也可以不再自责难过了!”“是啊!”紫发少年回首看了眼仍旧喧哗难息的礼堂,漫不经心的笑道:“这是我看到过的最别出心裁的开幕式的即兴表演了,原来圣鲁道夫的文化祭也不错呢!唔,明年的海原祭,王者立海大绝对比他们更胜一畴……”“若是幸村,我从来不怀疑!”“安可”声久久难息,但却再也不见主角现身谢幕,尔后,话剧如期开演,激动的情绪也渐渐安静下来,开始认真观赏话剧演出。黑暗的休息室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唔……小初,很痛耶……”“……你也知道痛?”黑暗中,少年清蓝的眼眸格外晶亮惑人,优美醇雅的声音里含着种压抑的愤怒,“嗯哼,有我的心痛吗?就这么离开了,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一消失就是一年半,可记得我在这儿会担心会想念?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被你逼得发疯了……”说着,少年急切的低首再次吮吻上她的软唇,带着某种惩罚的意味,有力的双臂将她蕴着淡淡桃蕊馨香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不让她挣扎丝毫。闻言,心有些疼痛,她自知理亏,乖乖的任少年像只咬人的小狗一样在自己唇上肆虐,呼吸间清清楚楚的嗅闻到少年身上那股很清凉的薄荷味儿。久睽了的味道,竟让她等了三年呢!慨叹着,她用力的嗅闻,满心喜悦。不过,若他能咬轻点就更好了,真的很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