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程关不由心头一紧。就在他难得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对方又忽然扭头看他,平声道:“不好意思,下午害得你陪我折腾了这么久,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此言一出,程关哪里还受得住?
她是不是真的怨上他了?!
程关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想当年刚进商界、被人刁难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知道,眼下是诚心道歉的最佳时机,也是必须道歉的时刻。
“对不起,观宁,我不知道冬冬不能吃猕猴桃,是我疏忽了,害孩子受罪了,对不起。”
郑重其事的神情和口吻,令程观宁不能不重视起来。她站起身,面朝他摇了摇头。
“不怪你,我照顾了冬冬这么多年,不是也不知道吗……这种事,大家一般都想不到的,你不要觉得过意不去。”
诚然,吃猕猴桃过敏,毕竟是个小概率事件,至少,她和程关两个人加起来也有五十多岁了,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听说过吃个猕猴桃能过敏成这样的。换言之,是她孤陋寡闻、不够谨慎,这才导致儿子不幸中招,怪不得别人。
见程观宁如此通情达理,程关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愈发愧疚了。他知道,小丫头忙了一个下午,必然跟他一样又渴又累,所以,尽管她谢绝了他的好意,他还是叮嘱她好好在病房里坐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买水、买吃的了。
岂料人才走出病房没多远,他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拽了过去。
程关扭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表妹——薛妙颖。他这才记起,这丫头先前就发现了坐在餐厅里的他,只是他没料想,她不光跟了过来,还一直待在医院没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那个小孩子不舒服?”
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女孩拉扯着他胳膊的手,程关听她心急火燎地问道。
此情此景下,他也没心思跟她计较什么了,只点了点头,却无意展开。
“到底怎么回事呀?那是谁家的孩子?你们……你跟程老师,又怎么会坐在一起吃饭?”大约是预料到他不会坦白,薛妙颖锲而不舍地追问。
程关盯着她写满急切的脸看了几秒,略一挑眉,说:“既然你出现了,干脆帮个忙吧,帮我去买些吃的还有水,我跟观宁都一下午没吃没喝了。”
话音未落,薛妙颖就倏地睁圆了眼珠子。
观宁?!这不是程老师的名字吗?他都已经跟程老师这么熟了?天哪!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没等情绪激动的薛妙颖追着当事人刨根问底,吩咐完了的男人就自说自话地转身回去了。
走到病房门口之际,惊觉自己去而复返有些奇怪的程关才顿住了脚步,他歪着脑袋往病房里张望了一番,本来是想看看程观宁和冬冬是否安好的,却不料竟意外地目睹了一个陌生的背影。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他个子挺高,身形也正。此刻,他正站在病床前,似乎在对着程观宁说些什么。
程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这人是谁,如此结果,自然是让他恨不能进屋一探。可他又怕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飞快脑补了各种各样的假设之后,莫名纠结的他还是决定先站在门口等薛妙颖带回的食物,顺便观望一下事态的发展。
其实,别说是他了,就连病房里的一男一女,也完全没想到会在医院“偶遇”。吴志昕本是到这家医院探望一个朋友的,正在门诊大楼外寻思着住院部在哪儿,他便无意间瞧见了两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是随意注目的男人很快就发现,其中之一竟是自己认识的人,而且,看他们行色匆匆、手里又抱着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他立马就意识到,这孩子怕是出了什么紧急的状况。
孩子,是程观宁的孩子,是程妈妈的外孙,也是已故心上人的外甥,他不可能不关心。这下,也顾不上探望朋友了,他当机立断,一路尾随程观宁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去了急诊大楼,却始终不敢轻易露面。
一来,他深知,程观宁并不愿意见到他,二来,看着对方在急救室外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认为彼时也不是上前问东问西的时候。
于是,他一直等啊等,等到小家伙总算转危为安了,等到程观宁平静下来了,等到那个没见过的男人刚好离开了,他才几经犹豫,抬脚走进了病房。
期间,他不是没拉住协助施救的小护士询问情况,奈何人家是个特别有职业操守的医护人员,忙着治病救人,也不愿随意透露病人的信息,所以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拒绝回答。
吴志昕觉得,护士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再者,事有轻重缓急,那会儿也的确是救人要紧。
不过,眼下小家伙被转入了普通病房,应该是度过危险期了。换言之,他可以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面对来自吴志昕的关心,程观宁在理智上是抗拒的。然而,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口吻,看着他写满关切的表情,她终归是没法对他太过冷硬。
“吃了几块猕猴桃,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