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拙关掉油烟机,厨房安静下来,只有煨着药炉的小火苗细细低语。
端着咖啡离开厨房时,他随意地拍了拍七九的肩膀,“没什么,她好奇许戈的事,准确来说,是许戈和戚北海的事,你给她讲讲?”
等陆拙离开两人的视线,七九才走进来,反手关了门,“当真?”
许流星小声地“嗯”了下,没由来地生出些挫败感。
她只字未提戚北海,可陆拙一语中的,甚至好心为她省下没必要的开场白。
七九从她手中拿掉筷子,搅了搅药炉里的草药,先关了火,然后转身看她,不紧不慢地说:“戚北海是个医学鬼才,同时也是个梦想救死扶伤,拯救世界的蠢货。”
“为了离开赵家寨子,和戚家彻底撇开关系,他处心积虑,苦熬多年,成了许戈的师弟,京平是什么地方,京平医学院又是谁的地盘,戚家再嚣张,也绝对不敢在那里做文章,可他低估了那些出身优越又品性高洁的世家子弟对麻乌,对戚家那种魔鬼组织的憎恶。”
“在一项以他为主力的研究就要出成果时,他被人药哑了。谁出谋划策,谁践行投毒,已经查不出详实。无法出席报告会,呕心沥血拼来的荣誉只能拱手让人,许戈本可以为他伸张正义,可他对此事的态度只是……”
“没出人命就好。”
许流星呼吸一沉。
七九察觉到她凝重的心情,声音低低地询问:“还想继续听吗?”
许流星昂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嗯?当然,故事哪有听一半的道理?”
七九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星星,不管他受了怎样的磋磨才变成如今这样,往天堂还是往地狱的路不是任何人拿了枪顶在他后脑勺逼他去走的,他自己要做鬼,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把他当做人。”
许流星恍惚了下,喃喃问:“那后来呢?许戈有后悔吗?”
七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口吻平淡地继续:“戚北海的未婚妻一直在赵家寨子实验室当助理,听闻他在京平遇害,便想要逃走,可赵家寨子不是那么好逃的,戚千洪拿她试毒,把她折磨得半死,还将她送去了麻乌勾栏。”
“是陆燕衡救了她,不管是偶然的一时恻隐,还是苦心的未雨绸缪,他都是她的救世主。”
七九点到为止,洗了滤网,端着药罐过滤药汤,浓浓的苦味浸透了空气。
这是未被许流星推演出的剧情。
在她的线条上,京平医学院将许戈和戚北海串联,而赵心美的姐姐,作为戚北海的未婚妻,又作为分支横生在两人的线条间。
而如今,事实已浮出水面。
戚北海算不得一个完美的受害人,但他的未婚妻却是。
那些以魍魉手段谋害戚北海,却仍自视光明磊落的坦荡君子,无法接受这样一位完美受害人因他们而生。
许流星问:“戚千洪拿她试毒,那毒有药可医吗?”
七九端着药罐的手微微一顿,“毒解了,但身体坏了根本,得靠钱续命。”
所以那二十万的救命钱,不单单是张今羽对陆燕衡的示威,也是她动了救人护人的真心,更是她对许流星的一种试探?
“姐姐,你若还有疑问,也可以继续问我的。”七九端着药吹了吹气,笑眯眯地偏头看她,“比如——”
许流星无奈地笑笑:“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成为江子昕的金丝雀,还是成为张今羽的桎梏,作为陆燕衡的眼睛,那个女人都已足够成功。
棋子心甘情愿成为棋子,便能舍下一生血肉为执棋者开拓江山,无论棋局如何,在那黑白方格之间,她都是荡气回肠的落子。
七九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药,语气有些低落道:“星星,我希望下一次,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无论是什么问题,无论是什么事。”
许流星展眉,踮起脚尖,自然而然地勾住他脖颈:“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