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太过直接了当,这是要刨他老底啊,他本来还指望靠这个行走天下,当个响当当的神医呢。
张峦道:“这位爷,您是以私人身份相问,还是……”
他指了指陈烓身后的李未邵,意思是你是以官员的身份来质问我?
陈烓道:“实不相瞒,本人乃巡按贵州道的陈烓,听闻阁下在兴济之地悬壶济世,为百姓诊病,特地前来一探究竟。本来有诸多流言蜚语,说阁下为市井骗徒,可在本人看来,你的确有济世安民之心。”
“原来是陈御史,学生失礼了。”
张峦赶忙起身行礼。
“不必如此。”
陈烓摆手道,“就事论事便可。”
张峦叹道:“有些事的确不该藏私,话说此法出自一本医书,并非家传。”
李未邵一听差点儿从原地蹦起,结结巴巴道:“张……张老爷,话可不能乱说。你……你……你这不是糊弄官府吗?”
陈烓道:“不必介意,但说无妨。”
随即李未邵赶紧让官府的人,把院子里还在排队的百姓全都赶出院子,似怕被人知晓其中秘辛。
张峦直言不讳道:“话说这刺入人身体内的并不是什么神药,只是牛得了痘疮后,所生的疮产生的脓疱液而已。”
“什么?”
在场几人听了,顿时大吃一惊,一旁的锦衣卫差点儿要直接拔刀,那架势是一言不合就把张峦给砍了。
陈烓伸手打断周围之人即将发生的质问,一脸严肃地问道:“这是缘何?”
张峦道:“是这样的,人会得痘疮,牛也会得,但牛感染痘疮后,生病几日就会痊愈,而人则会生一场大病,往往生或病殁者五五之数,实乃上天之罚,非人力所能改变,药石无灵。”“的确如此。”
陈烓似乎又想到了幼年时家族内疫病流传,甚至自己感染上痘疮后只能躺在床榻上等死的悲凉场景。
由于手脚被缚住,生死完全听天由命。
对一个得过痘疮的人说这个,最能感同身受。
张峦继续道:“而人若是得过痘疮,一旦痊愈则一生不会再染此疾。”
“是。”陈烓再点头。
张峦道:“所以四海之内,自古以来就有以人所得之痘疮之病,染到寻常人身上,以轻症来换取对该病的抵御。但往往人痘不易痊愈,使得种痘风险太高。在下便想,若是以牛之痘疮,患于人身,因其症状轻微,几日内便可愈,到时是不是就能抵御流毒千年的痘疮之疾了?”
陈烓皱眉:“倒是从未曾有人做过类似的尝试。阁下……真是从医书中所见?”
张峦惭愧一笑,多余的话,他不好解释。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招到底是怎么来的,儿子说是自医书中看来,但现在却像是一切都乃他发现的一般。
关键是……这本书自己可从未见过啊。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以前就没人用过这一招,要轮到自己来使用呢?李未邵气得直跺脚,道:“张老爷,还以为您用的是什么神药,你居然把牛的病往人的身上引?这要是出了事,你能担得了责吗?全城百姓,如今至少已有半数种过你的药,你不会是……”
张峦道:“陈御史,先前我之所以不肯将此事言明,也是担心于此。若是被世人知晓,乃是引牛的病至人身上,怕是多数人不肯用药,在下倒是不担心世人对我区区一人的误解,只怕没人前来种药,而耽误治病防灾大计。”
“嗯。”
陈烓点头,“你的顾虑不无道理。”
说着,陈烓不由望向一旁神情激动的李未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