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风说:“方丈大师请。”双袖一摆,抱拳为礼。普光合十还礼说:“夜先生请先发招。”夜无风说:“在下使的是北斗集团正宗功夫,大师使的是少林派正宗武艺。咱们正宗对正宗,这一架原是要打的。”
晋培安说:“呸!你北斗集团是什么正宗了?也不怕丑!”夜无风说:“方丈,让我先杀了晋矮子,再跟你斗。我杀晋矮子,不过瞧着他讨厌,今天不杀,还不算一场比武。”普光忙说:“不可。”知此人出手似电,一击如雷霆,说不定晋培安真的给他杀了,当下更不耽搁,轻飘飘拍出一掌,叫道:“夜先生,请接掌。”
这一掌招式寻常,但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夜无风脱口叫道:“千手如来掌!”心知只须迟得顷刻,他便八掌变十六掌,进而幻化为三十二掌,当即呼的一掌拍出,攻向普光右肩。普光左掌从右掌掌底穿出,仍微微晃动,一变二、二变四地掌影飞舞。夜无风身子跃起,呼呼还了两掌。
金泽丰居高临下,凝神细看,见普光方丈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掌法如此奇幻,直是生平所未睹。夜无风的掌法却单纯质朴,出掌收掌,似乎显得有些窒滞生硬,但不论普光的掌法如何离奇莫测,一当夜无风的掌力送到,他必随之变招,看来两人旗鼓相当,功力悉敌。
金泽丰拳脚功夫造诣甚浅,因之特色剑法中那“破掌式”一招便也学不到家,既看不出对方拳脚中的破绽,便没法乘虚而入。这两大高手所施展的乃当世最高深的掌法,他看得莫名其妙,浑不明其中精奥,寻思:“剑法上我可胜得长春道长,与夜前辈相斗,也不输于他。但遇到眼前这两位的拳掌功夫,我只好用利剑一味抢攻。师叔祖说,我要练得二十年后,方可与当世高手一争雄长,主要当是指‘破掌式’而言。”看了一会儿,见夜无风突然双掌平平推出,普光连退三步,金泽丰一惊,暗叫:“啊哟,糟糕,普光方丈要输。”接着便见普光左掌划了几个圈子,右掌急拍,上拍下拍,左拍右拍,拍得几拍,夜无风便退一步,再拍几拍,夜无风又退一步。
金泽丰心想:“还好,还好!”他轻吁一口气,忽想:“为什么我见普光方丈要输,便即心惊,见他扳回,则觉宽慰?是了,普光方丈是有道高僧,夜前辈毕竟是左道之士,我心中总还有善恶是非之念。”转念又想:“可是夜前辈若输,清秋便须在少室山上囚禁十年,岂是我心中所愿?”一时之间,连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盼望谁胜谁败,内心只隐隐觉得,夜无风父女与古深一入江湖,世上便即风波大作,但心中又想:“风波大作,又有什么不好?那不是挺热闹么?”
他眼光慢慢转过去,只见清秋倚在柱上,娇怯怯的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秀眉微蹙,若有深忧,突然间怜念大盛,心想:“我怎忍让她在此再给囚禁十年?她怎经得起这般折磨?”想到她为了相救自己,甘愿舍生,自己一生之中,师友厚待者虽也不少,可没一个人竟能如此甘愿把性命来交托给了自己。胸口热血上涌,只觉别说清秋不过是北斗集团前总裁的女儿,纵然她万恶不赦、天下人皆欲杀之而甘心,自己宁可性命不在,也决计要维护她平安周全。
殿上的十一对目光,却都注视在普光和夜无风的掌法之上,心下无不赞叹。白登心想:“幸亏夜老怪挑上了普光方丈,否则他这似拙实巧的掌法,我便不知如何对付才好。本门的大金山掌与之相比,显得招数太繁,变化太多,不如他这掌法的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古深却想:“少林派武功享名千载,果然非同小可。普光方丈这‘千手如来掌’掌法虽繁,功力不散,那确是千难万难。倘若让我遇上了,只好跟他硬拼内力,掌法是比他不过的了。”龚政伟、晋培安等各人心中,也均以本身武功与二人的掌法相印证。
夜无风酣斗良久,渐觉普光的掌法稍形缓慢,心中暗喜:“你掌法虽妙,终究年纪老了,难以持久。”当即急攻数掌,劈到第四掌时,猛觉收掌时右臂微微一麻,内力运转,不甚舒畅,不由得大惊,知是自身内力的干扰,心想:“这老和尚所练的易筋经内功竟如此厉害,掌力没和我掌力相交,却已在克制我的内力。”心知再斗下去,对方深厚的内力发出来,自己势须处于下风,眼见普光左掌拍到,一声呼喝,左掌迅捷无伦地迎了上去,啪的一声响,双掌相交,两人各退了一步。
夜无风只觉对方内力虽然柔和,却浑厚无比,自己使出了“银河星爆”,竟吸不到他丝毫内力,心下更加惊讶。普光连说:“善哉!善哉!”跟着右掌击到。
夜无风又出右掌与之相交。两人身子一晃,夜无风但觉全身气血都晃了一晃,当即疾退两步,陡地转身,右手已抓住了晋培安胸口,左掌往他天灵盖疾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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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兔起鹘落,实是谁都料想不到的奇变,眼见夜无风与普光方丈相斗,情势渐居不利,按理说他力求自保尚且不及,哪知竟会转身去攻击晋培安。这一招变得太奇太快,否则晋培安也是一代武学宗匠,若与夜无风相斗,虽最后必败,却决不致在一招之间便为他所擒。众人“啊”的一声,齐声呼叫。
普光身子跃起,犹似飞鸟般扑到,双掌齐出,击向夜无风后脑,这是武学中“围魏救赵”之策,攻敌之不得不救,旨在逼得夜无风撤回击向晋培安头顶的左掌,反手挡架。
众高手见普光方丈在这瞬息之间使出这一掌,都大为钦服,却来不及喝彩,情知晋培安这条性命是有救了。岂知夜无风左掌固是撤了回来,却不反手挡架,一把便抓住了普光的“膻中穴”,跟着右手一指,点中了他心口。普光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众人大惊之下,纷纷呼喝,一齐拥了上去。
白登突然飞身而上,发掌猛向夜无风后心击到。夜无风反手回击,喝道:“好,这是第二场。”白登忽拳忽掌,忽指忽抓,片刻间已变了十来种招数。
夜无风给他陡然一轮急攻,一时只能勉力守御。他适才和普光相斗,最后这三招虽是用智,却也已竭尽平生之力,否则以少林派掌门如此深厚的内功,如何能让他一把抓住“膻中穴”?一指点中心口?这几招全力以搏,实是孤注一掷。
夜无风所以胜得普光方丈,纯是使诈。他算准对方心怀慈悲,自己突向晋培安痛下杀手,一来余人相距较远,纵欲救援也所不及,二来各派高手与晋培安无甚交情,决不会甘冒大险,舍生相救,只普光方丈却定会出手。当此情境,这位少林方丈唯有攻击自己,以解晋培安之困,但他对普光方丈击来之掌偏又不挡不格,反拿对方要穴。这一招又险到了极处。普光双掌击他后脑,不必击实,掌风所及,便能令他脑浆迸裂。他反擒晋培安之时,便已拿自己性命来作此大赌,赌的是这位佛门高僧菩萨心肠,眼见双掌可将自己后脑击碎,便会收回掌力。但普光身在半空,双掌击出之后随即全力收回,纵是绝顶高手,胸腹之间内力亦必不继。他一拿一点,果然将普光方丈点倒。只是普光浑厚的掌力所及,已扫得他后脑剧痛欲裂,一口丹田之气竟转不上来。
长春忙扶起普光,拍开他被封的穴道,叹气说:“方丈师兄一念之仁,反遭奸人所算。”普光说:“阿弥陀佛。夜先生心思机敏,斗智不斗力,老夫是输了。”
龚政伟大声说:“夜先生行奸使诈,胜得毫不光明正大,非正人君子之所为。”古深笑着说:“我北斗集团之中,也有正人君子么?夜总裁若是正人君子,早就跟你同流合污了,还比试什么?”龚政伟为之语塞。
夜无风背靠木柱,缓缓出掌,将白登的拳脚一一挡开。白登向来自负,若在平时,决不会当夜无风力斗少林派第一高手之后,又去向他索战。明占这等便宜,绝非一派宗师之所为,未免为人所不齿。但夜无风适才点倒普光方丈,纯是利用对方一片好心,胜得奸诈之极,正派各人无不为之扼腕大怒。他奋不顾身地上前急攻,旁人均道他是激于义愤,已顾不到是否车轮战。在白登却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古深见夜无风一口气始终缓不过来,抢到柱旁,说道:“白大掌门,你捡这便宜,可要脸么?我来接你的。”白登说:“待我打倒了这姓夜的匹夫,再跟你斗,老夫还怕你车轮战么?”呼的一拳,向夜无风击出。
夜无风左手撩开,冷冷说:“古兄弟,退开!”
古深知总裁极为要强好胜,不敢违拗,说道:“好,我就暂且退开。只是这姓白的无耻卑鄙,我踢他屁股。”飞起一脚,便往白登后臀踢去。
白登怒问:“两个打一个吗?”斜身避让。岂知古深虽作飞腿之状,这一腿竟没踢出,只右脚抬起,微微一动,乃是一招虚招。他见白登上当,哈哈一笑说:“孙子王八蛋刚说过要倚多为胜。”一纵向后,站在夜清秋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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