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华看后,也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安慰金泽丰,当下将书信交还普光,见金泽丰泪流满脸,叹气说:“少侠,你与北斗集团的人交往,原是不该。”
普光说:“诸家正派掌门想必都已接到尊师此信,传谕门下。你就算身上无伤,只须出得此门,江湖之上,步步荆棘,诸凡正派门下弟子,无不以你为敌。”
金泽丰一怔,想起在那山涧之旁,清秋也说过这么一番话。此刻不但旁门左道之士要杀自己,而正派门下亦人人以己为敌,当真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所;又想起师恩深重,师父师母于自己向来便如父母一般,不仅有传艺之德,更兼有养育之恩,不料自己任性妄为,竟给逐出师门,料想师父写这些书信时,心中伤痛恐怕更在自己之上。一时又伤心,又惭愧,恨不得一头便即撞死。
他泪眼模糊中,只见普光、普华二僧脸上均有怜悯之色,忽然想起若干惠要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只因结交了北斗集团资工古博,终于命丧西圣派之手,可见正邪不两立,连若干惠如此艺高势大之人,尚且不免,何况自己这样一个孤立无援,卑不足道、重伤垂死的青年?更何况龙潭大峡谷上群魔聚会,闹出这样大的事来?
普光缓缓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纵是十恶不赦的奸人,只须心存悔悟,佛门亦来者不拒。你年纪尚轻,一时失足,误交匪人,难道就此便无自新之路?你与东华派的关连已然一刀两断,今后在我少林门下,痛改前非,再世为人,武林之中,谅来也不见得有什么人能与你为难。”他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
金泽丰心想:“此时我已无路可走,若托庇于少林派门下,不但能学到神妙内功,救得性命,而且以少林派的威名,江湖上确实无人敢向普光方丈的弟子生事。”
便在此时,胸中一股倔强之气,勃然而兴,心想:“大丈夫不能自立于天地之间,腼颜向别派托庇求生,算什么英雄好汉?江湖上千千万万人要杀我,就让他们来杀好了。师父不要我,将我逐出了东华派,我便独来独往,却又怎样?”言念及此,不由得热血上涌,口中干渴,只想喝他几十碗烈酒,什么生死门派,尽数置之脑后,霎时之间,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龚乐媛,也变得如同陌路人一般。
他站起身来,向普光、普华跪拜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二僧只道他已决意投入少林派,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金泽丰站起身来,朗声说:“晚辈既不容于师门,亦无颜改投别派。两位大师慈悲,晚辈感激不尽,就此拜别。”
普光愕然,没想到这青年竟如此的泯不畏死。
普华劝说:“少侠,此事有关你生死大事,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金泽丰嘿嘿一笑,躬身行礼,转身出了室门。他胸中充满了一股不平之气,步履竟十分轻捷,大踏步走出了少林寺。
金泽丰出得寺来,心中一股苍苍凉凉,仰天长笑,心想:“正派中人以我为敌,左道之士人人要想杀我,金泽丰多半难以活过今日,且看是谁取了我性命。”
一摸之下,囊底无钱,腰间无剑,连清秋所赠的那具短琴也已不知去向,当真是一无所有,了无挂碍,便即走下少室山。心想:“世人成千成万,未必皆有门派,我今后是无门无派的无主孤魂,师父、师母、学妹个个视我如陌路之人。乐媛学妹怀疑我吞没熊师弟的《社会剑谱》,当我是个无耻之徒,卑视、贱视,又岂仅视如陌路而已?”
行到下午,眼见离少林寺已远,人既疲累,腹中也甚饥饿,寻思:“却到哪里去找些吃的?”忽听得脚步声响,七八人自西方奔来,都是劲装结束,身负兵刃,奔行甚急。金泽丰心想:“你们要杀我,那就动手,免得我又麻烦去找饭吃。吃饱了反正也是死,又何必多此一举?”当即在道中一站,双手叉腰,大声说:“金泽丰在此。要杀我的便上吧!”
哪知这几名汉子奔到他身前时,只向他瞧了一眼,便即绕身而过。一人说:“这人是个疯子。”又一人说:“是,别要多生事端,误了大事。”另一人说:“若给那厮逃了,可糟糕之极。”霎时间便奔得远了。金泽丰心想:“原来他们去追拿另一个人。”
这几人脚步声方歇,西首传来一阵蹄声,五骑马如风般驰至,从他身旁掠过。驰出十余丈后,忽然一骑马兜了转来,马上是个中年妇人,说道:“客官,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身穿白袍的老头吗?这人身材瘦长,腰间佩一柄弯刀。”金泽丰摇头说:“没瞧见。”那妇人更不打话,圈转马头,追赶另外四骑而去。
金泽丰心想:“他们去追拿这个身穿白袍的老头?左右无事,去瞧瞧热闹也好。”当下折而东行。走不到一顿饭时分,身后又有十余人追了上来。一行人越过他身畔后,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回头问:“兄弟,你可见到一个身穿白袍的老头么?这人身材高瘦,腰挂弯刀。”金泽丰说:“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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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三岔路口,西北角上鸾铃声响,三骑马疾奔而至,乘者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当先一人手扬马鞭说:“喂,借问一声,你可见到一个……”金泽丰接口说:“你要问一个身材高瘦,腰悬弯刀,穿一件白色长袍的老头,是不是?”三人脸露喜色,齐声说:“是啊,这人在哪里?”金泽丰叹气说:“我没见过。”当先那青年大怒,喝道:“没的来消遣老子!你既没见过,怎么知道?”金泽丰微笑说:“没见过的,便不能知道么?”那青年提起马鞭,便要向金泽丰头顶劈落。另一个青年说:“二弟,别多生枝节,咱们快追。”那手扬马鞭的青年哼了一声,将鞭子在空中虚挥一记,纵马奔驰而去。
金泽丰心想:“这些人一起去追寻一个白衣老者,不知为了何事?去瞧瞧热闹,固然有趣,但如他们知道我便是金泽丰,定然当场便将我杀了。”言念及此,不由得有些害怕,但转念又想:“眼下正邪双方都要取我性命,我躲躲闪闪的,纵然苟延残喘,多活得几日,最后终究难逃这一刀之厄。这等怕得要死的日子,多过一天又有什么好处?反不如随遇而安,且看是撞在谁的手下送命便了。”当即随着那三匹马激起的烟尘,向前行去。
其后又有几批人赶来,都向他探询那“身穿白袍,身材高瘦,腰悬弯刀”的老者。金泽丰心想:“这些人追赶那白衣老者,都不知他在何处,走的却是同一方向,倒也奇怪。”
又行出里许,穿过一片松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平野,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少说也有六七百人,只旷野实在太大,六七百人置身其间,也不过占了中间小小的一团。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向人群,金泽丰便沿着大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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