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晋掌门显是身处重围。他坐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放着酒壶筷子,三碟小菜,一柄闪闪发光的出鞘长剑。围着那张小桌的却是七条长凳,每条凳上坐着一人。这些人有男有女,相貌都颇凶恶,各人凳上均置有兵刃。七人一言不发,凝视晋培安。晋掌门甚为镇定,左手端起酒杯饮酒,衣袖竟没丝毫颤动。
卜算子说:“这矮子心中在害怕。”翻墙子说:“他当然在害怕,七个打一个,他非输不可。”探道子说:“他如不怕,干嘛左手举杯,不用右手?当然是要空着右手,以备用剑。”晋培安哼了一声,将酒杯从左手交到右手。摸鱼子说:“他听到二哥的话,可是眼睛不敢向二哥瞄上一瞄,那就是害怕。他倒不是怕二哥,而是怕一个疏神,七个敌人同时进攻,他就得给分成七块。”翻墙子说:“错了,七个人出刀出剑,矮子分成八块,不是七块。”捣练子格的一笑说:“这矮子本就矮小,分成八块,岂不是更加矮小?”
金泽丰对晋培安虽大有芥蒂,但眼见他强敌环伺,不愿乘人之危,说道:“六位仁兄,这位是八达派的掌门。”卜算子说:“是八达派掌门便怎样?是你的朋友么?”金泽丰说:“在下不敢高攀,不是我的朋友。”探道子说:“不是你朋友便好办。咱们有一场好戏看。”摸鱼子拍桌叫道:“快拿酒来!老子要一面喝酒,一面瞧人把矮子切成九块。”捣练子说:“刚才说八块,怎么又是九块?”摸鱼子说:“你瞧那头陀使两柄虎头弯刀,他一个人要多切一块。”翻墙子说:“也不见得,这些人有的使狼牙锤,有的使金拐杖,那又怎么切法?”
金泽丰说:“大家别说话,咱们两不相帮,可是也别分散了晋掌门的心神。”中南六子不再说话,笑嘻嘻、眼睁睁地瞧着晋培安。金泽丰却逐一打量围住他的七人。
只见一个头陀长发垂肩,头上戴着个闪闪发光的铜箍,束着长发,身边放着一对弯成半月形的虎头戒刀。他身旁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头发发白,满脸晦气之色,身畔放的是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刀。再过去是一僧一道,僧人身披血也似红的僧衣,身边放着一钵一钹,均是纯钢所铸,钢钹的边缘锋锐异常,显是一件厉害武器;那道人身材高大,长凳上放的是个八角狼牙锤,看上去斤两不轻。道人右侧的长凳上箕踞着一个中年乞丐,头颈和肩头盘了两条青蛇,蛇头作三角之形,长信伸缩不已。其余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瞎了左眼,女的瞎了右眼,两人身边各倚一条拐杖,杖身灿然发出黄澄澄之色,杖身甚粗,倘若真是黄金所铸,份量着实沉重,这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年纪,服饰情状便是江湖上寻常的落魄男女,却携了如此贵重的拐杖,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只见那头陀目露凶光,缓缓伸出双手,握住了一对戒刀的刀柄。那乞丐从颈中取下一条青蛇,盘在臂上,蛇头对准了晋培安。那和尚拿起了钢钹。那道人提起了狼牙锤。那中年妇人也将短刀拿在手中。眼见各人便要同时进攻。
晋培安哈哈一笑说:“倚多为胜,原是邪魔外道的惯技,我晋培安又有何惧?”
那眇目男子忽然说:“姓晋的,我们并不想杀你。”那眇目女子说:“不错,你只须将《社会剑谱》乖乖交了出来,我们便客客气气地放你走路。”
龚政伟、金泽丰、熊熙淳、龚乐媛等听她突然提到《社会剑谱》,都是一怔,没料想到这七人围住了晋培安,竟是要向他索取《社会剑谱》。四人你向我瞧一眼,我向你瞧一眼,均想:“难道《社会剑谱》是落在晋培安手中?”
那中年妇人冷冷说:“跟这矮子多说什么,先宰了他,再搜他身上。”眇目女子说:“说不定他藏在什么隐僻之处,宰了他而搜不到剑谱,岂不糟糕。”那中年妇人嘴巴一扁说:“搜不到便搜不到,也不见得有什么糟糕。”她说话时含糊不清,大为漏风,原来满口牙齿已落了大半。眇目女子说:“姓晋的,我劝你好好地献了出来。这剑谱又不是你的,在你手中已有这许多日子,你读也读熟了,背也背得出了,死死地霸着,又有何用?”
晋培安一言不发,气凝丹田,全神贯注。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走进一个眉开眼笑的人来。
这人身穿茧绸长袍,头顶半秃,却秃得晶光滑溜,一部黑须,肥肥胖胖,满脸红光,神情和蔼可亲,左手拿着个翡翠鼻烟壶,右手则是一柄尺来长的折扇,衣饰华贵,是个富商模样。他进店后见到众人,一怔之下,笑容立敛,但立即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拱手说:“幸会,幸会!想不到当世的英雄好汉,都聚集到这里了。当真三生有幸。”
这人向晋培安说:“什么好风把八达派晋掌门吹到河南来啊?久闻八达派‘松风剑法’是武林中一绝,今日咱们多半可以大开眼界了。”晋培安全神运功,不加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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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向眇目的男女拱手笑着说:“好久没见‘黎江双奇’在江湖上行走了,这几年可发了大财呐。”那眇目男子微微一笑说:“哪里有倪老板发的财大。”这人哈哈哈连笑三声说:“兄弟是空场面,左手来,右手去,单是兄弟的外号,便可知兄弟只不过面子上好看,内里却空虚得很。”
翻墙子忍不住问:“你的外号叫什么?”那人向翻墙子瞧去,见中南六子形貌奇特,却认不出他六人来历,嘻嘻一笑说:“兄弟名叫倪水树,有个挺难听的外号,叫‘滑泥鳅’。大家说兄弟爱结交朋友,为了朋友,兄弟是千金立尽,毫不吝惜,虽然赚得钱多,钱财却在手里留不住。”那眇目男子说:“这位水树朋友,好像另外还有一个外号。”倪水树笑问:“是么?兄弟自己怎么不知?”
突然有个冷冷的声音说:“油浸死泥鳅!”声音漏风,自是那少了一半牙齿的妇人在说话了。
摸鱼子叫道:“那不得了,泥鳅已滑溜之极,再用油来一浸,又有谁能抓得它住?”
倪水树笑着说:“这是江湖上朋友抬爱,称赞兄弟的轻功造诣不差,好像泥鳅一般敏捷,其实惭愧得紧,这一点微末功夫,实在不足挂齿。端木夫人,你老人家近来清健。”说着深深一揖。那中年妇人端木夫人白了他一眼,喝道:“油腔滑调,给我走开些。”倪水树脾气极好,一点也不生气,向那乞丐说:“双龙神丐严兄,你那两条青龙可越来越矫捷活泼了。”那乞丐名叫严三星,外号本来叫“双蛇恶丐”,但倪水树却随口将他叫“双龙神丐”,严三星本来极为凶悍,一听之下,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倪水树也认得长发头陀仇松年、僧人西宝、道人玉灵,随口捧了几句。他嘻嘻哈哈,片刻之间,便将剑拔弩张的局面弄得和缓了不少。
忽听得捣练子叫道:“喂,油浸泥鳅,你却怎么不称赞我六兄弟武功高强,本事了得?”倪水树笑着说:“这个……这个自然要称赞的……”岂知他一句话没说完,双手双脚已给卜算子、探道子、翻墙子、捣练子抓在手中,将他提了起来,却没使劲拉扯。
倪水树急忙称赞说:“好功夫,好本事,如此武功,古今罕有!”中南四子听得他接连大赞三句,自不愿便将他撕成了四块。卜算子、翻墙子齐声问:“怎见得我们的武功古今罕有?”倪水树说:“兄弟的外号叫‘滑泥鳅’,老实说,本来是谁也抓不到兄弟的。可是四位一伸手,便将兄弟手到擒来,一点不滑,四位手上功夫之厉害,当真是古往今来,罕见罕闻。兄弟此后行走江湖,定要将六位高人的名号到处宣扬,以便武林中个个知道世上有如此了不起的人物。”卜算子等大喜,当即将他放下。
端木夫人冷冷说:“倪滑头,名不虚传。这一回,岂不是又叫人抓住再放了?”倪水树说:“这是六位高人的武功太过了得,令人大为敬仰,只可惜兄弟孤陋寡闻,不知六位前辈名号如何称呼?”卜算子说:“我们兄弟六人,名叫‘中南六子’。我是卜算子,他是探道子。”将六兄弟的名号逐一说了。倪水树拍手说:“妙极,妙极。这‘子’字,和六位的武功再配合没有,若非如此神乎其技、超凡入圣的功夫,哪有资格和孔孟老庄一般称到这一个‘子’字?”中南六子大喜,齐说:“你这人有脑筋,有眼光,是个大大的好人。”
端木夫人瞪视晋培安,喝问:“那《社会剑谱》,你到底交不交出来?”晋培安仍不理会。
倪水树说:“啊哟,你们在争《社会剑谱》?据我所知,这剑谱可不在晋掌门手中啊。”端木夫人问:“那你知道是在谁的手中?”倪水树说:“此人大大的有名,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头陀仇松年大声喝道:“快说!你倘若不知,便走开些,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倪水树笑着说:“这位师父遮莫多吃了些烧猪烤羊,偌大火气。兄弟武功平平,消息却十分灵通。江湖上有什么秘密讯息,要瞒过兄弟的千里眼、顺风耳,可不大容易。”
黎江双奇、端木夫人等均知此言倒是不假,这倪水树好管闲事,无孔不钻,武林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确实不多,眇目女子江楠问:“你卖什么关子?快说!”端木夫人也问:“《社会剑谱》到底是在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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