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此之外,她另有一番计较,只是不便说出口。那日她除了售卖节令食物,还打算做少量的月饼,预先打打广告。七夕过后,八月便是中秋。而几乎所有人家都会提前很多日就订购好月饼。若是自己的月饼在七夕那日能得到赏识,或许便能提前接到订单,做成中秋的买卖呢。当然,此事虚无缥缈,姜菀并无万全把握。她的大部分希望还是寄托在这些七夕日品尝的糕点上。等周尧和思菱都去忙碌了,姜菀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回了卧房,目光定格在房内简陋的书架上。那里除了几本与烹饪有关的书,还有一本历朝历代的诗词汇编和一册供学习书法者临摹的大字集,都是她当时心血来潮买下的。两本册子的作者是同一人——本朝一位著名的大儒顾元直。他出身书香世家,自幼便显露出了极高的天赋,精通诗书,可称为古代的“神童”。而顾家长辈并未因此而懈怠对他的培养,没有让他成为葱油拌面姜菀沉吟不语。她有心想换一处,只因不想再同祝家打交道。但是以如今的财力,又不知能不能找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她以手支着脸颊,道:“容我思索几日吧。”如今的铺子接待客人的空间很小,后头住的屋舍也很拥挤。虽然有三间屋子,但不论是住人还是存物,都显得很局促。一间当作库房,现下已经塞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间是姜菀和姜荔的卧房;还有一间分隔成了两部分,原是给下人住的。但一则男女有别,二则思菱要贴身照顾姜菀,她便长住在卧房里,周尧独自一人住在那里,剩下的那一半空间便用来存放库房放不下的物件了。日后想把生意做大,扩张店面是必须的。再者,以后说不定还需要添置人手,这狭小的房子是远远不够的。若要换店面,也是继续留在崇安坊。留在这里,可以在已积累的名气上更上一层楼,贸然换地方就得从头再来,和其他扎根多年的老店铺打擂台。姜菀一整夜都在想这桩事,以至于一夜难眠。第二日午食吃的葱油拌面,姜菀特意用的最新鲜的小葱,这样做出来的拌面不会有苦涩的味道。日头大盛,蛋黄趴在窝里睡觉,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趁着它安静下来,不在院子里跑动,思菱把院门开着,清理了一下院子里的杂草和灰尘。姜菀现在已经可以神情自若地抚摸蛋黄了。它脾气温顺,即便在睡梦中被摸也只是动了动耳朵,并没有反抗。她见蛋黄睡得香,便没再打扰它,去一边洗了手,将用井水冰镇过的瓜果取出来,招呼思菱和周尧一起吃。吃着吃着,姜菀有些想念水果捞的味道了。忽然,睡梦中的蛋黄醒了,冲着门外叫了起来。门外,刚踏进一只脚的祝夫人吓了一跳,精心描过的眉毛走了形:“我说姜娘子,你家的狗也忒不招人喜欢了,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这是待客之道吗?”蛋黄一脸警惕地盯着她,思菱忙过去安抚。祝夫人低声抱怨了几句,带着管家施施然走进来,很自然地在桌前坐下:“听说你准备好了赁金?”姜菀颔首。祝夫人似笑非笑:“你倒有几分本事。”两方将赁契拿出比对,姜菀将赁金交给管家,他清点核对一番后对着祝夫人点了点头。管家收好银两,祝夫人却没急着走。她翻看着赁契,随意道:“既然这半年的银子结清了,今日你索性把下半年的赁契也过目了吧。若是今日能签,自然更好。”一旁的管家取出一份,递给了姜菀。姜菀接过赁契一行行仔细看着。起初的条目和从前一样,都并无问题。然而,她的目光落在赁金处的数字上,立刻皱起了眉:“‘每月两千五百文’?”坐地起价?祝夫人换了副温和的口吻:“阿菀,如今的行情与你爹娘当初租的时候截然不同了。你且去坊内问问,谁家的铺子没涨价?崇安坊的地价原本就高,你这里又是前店后屋的格局,地方大,屋子敞亮,若换了旁人只会比我出的价更高。”“这赁契半年一签,我从未说过赁金一直是两千文,”祝夫人轻笑,“再说了,这半个月你们家食肆生意可是好得很呐,我的赁金自然可以根据你的财力而随时调整。话又说回来,以你如今的身家,不过是多了五百文,难道就拿不出来了吗?”“如今已是六月底,您现在才和我说七月起赁金要涨,难道不觉得太晚了吗?”姜菀强忍着把她轰出家门的冲动,沉声道。祝夫人姿态闲适:“我并未苛求你今日就付清。你若是有困难,我可以宽限你一个月。”“敢问一句,”姜菀将赁契扣在桌上,“从前我爹娘租赁您这屋子多年,您怎么从未变更过价?”祝夫人道:“从前是从前,岂能与如今一概而论?”姜菀心里明白,祝夫人只怕是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又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娘子,觉得好拿捏,便肆意涨价。她深吸一口气,抿唇不语。她心里明白,若不是圣人曾下旨要求辖制京城各坊的房价,规定了每平米不得超过一定价钱,只怕祝夫人还想涨更多。一旦接受了她的不平等契约,日后便只会愈来愈过分。祝夫人起身,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又笑吟吟地道:“崇安坊商铺众多,但转租极少,几乎所有的生意人都会一直稳定地租一处店,毕竟积攒点名声不容易。我也派人去打听了,这些日子坊内并没有多余的店面出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