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萧让尘命不久矣,跟着他不会有好出路,还不如识时务些!待萧让尘病死,他李铭便是登上皇位的不二人?选。若她懂事,他足可以高抬贵手?,留她在身边安稳的度过余生。对于萧让尘的离奇染病,宋辞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首先,李铭能辗转找到病原,未必就不会如法炮制。其次,京中?所有染疾之人?都在病迁所,萧让尘除了王府和食肆,唯一到过的地?方就只?有皇宫。他是皇子,自小长在那里?,宫墙内定会暗藏自己的耳目。最后,这边萧让尘刚病倒,他那边就立即劝降……前后串联起来,真相呼之欲出。她恨,她怨!咬着牙根想着为什么恶人?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原本,面对疫病,她尚还存有一丝理智,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关头以身犯险。若她也染了疾,最后关头又要谁来支撑呢?紧接着她想通了。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千疮百孔被她缝缝补补,已经有了挽救的余地?。撒网放任了这么久,强忍大权旁落,现在,终于到了某人?想要收网的时候了。宋辞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如果非要跟她杠,她偏不信这个邪!反正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生与死,便无关浅层的表象,而在于“存在”的意义。有些苟活一文不值,有些离去,轰轰烈烈,淋漓尽致。“我拼死拼活救回来的一切,回头成了落进他嘴里?的一块肥肉?”“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让他得逞!”宋辞攥紧手?中?的药片,下?定决心,准备前往摄政王府。从?前都是他救她。现在,她也有了救他的能力!不就是区区疫病吗?何足畏惧!她要让他活下?去!他们还有大好的未来。只身前往摄政王府的那日,恰逢冬至。气候严寒入骨,一阵风吹来,打在宋辞的身上,仿若无数细针刺入肌肤底层,任凭再怎么缩紧身子也无从抵御。她顶着强劲的北风,整个人压下与其对抗,脚下艰难却有力地迈出一步又一步。街巷间的枯叶不久前尚且金黄,此刻早已飘摇落尽,只剩干瘪光秃的灰黑色枝木。这注定是个死寂的时节。有?些人沉浸在冬季,盼望春的来临。有?的人溺在困苦的今日,不敢奢想有?无来日。宋辞孤寂的身影被寒风所包围,大有?一副破釜沉舟的气概。她甚至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提早几天将家产交托给了婆婆和?两个妹妹。作为她最贴心的家人,婆婆和?小韵小锦自?然知晓她的想法。劝说无果后,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在心中暗暗祈祷善良之人能得到?上天的庇佑。-抵达摄政王府,宋辞穿过层层封锁线,隔着面纱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繁重?的大门。见到?萧让尘,他的状态还算不错,除了肢体有?些乏力,时而低烧干咳,其余倒没什么太严重?的症状。他看到?宋辞,一向冷淡的面庞上生出几丝波动,诧异又担忧:“你怎么来了?”“我?来给你送药。”宋辞语调平静:“你知道的,这药只能由我?亲自?来送。”他眉心微拧,倔强道:“没有?那药我?也能痊愈,何苦非要?以身犯险……”“趁还来得及,赶紧回去吧。”“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听话,咳咳……”他刚出声,喉咙被冷空气激得一阵发痒,引起一连串咳嗽:“咳咳,你听话,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咳咳咳……”他的声音,被难以抑制的咳嗽截成虚弱的只字片语,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宋辞态度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坚定,字句分?明:“我?没有?意气用事,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说罢,她顿了顿,反问道:“如果换做是我?染病,你会坦然的藏身于府中,对我?不管不问吗?”萧让尘垂下眼眸,没有?答话。并非心虚回避,而是他内心得到?的答案,恰好符合了她的做法,一时无言继续反驳。许久,才闷声轻叹一句:“可?这里太危险了。”宋辞走过去,在他所坐的椅前轻轻蹲下身。一双覆着棉纱的小手紧紧握上他的手,分?明有?所阻隔,却能在寒冬中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她望着他:“我?们不是说过,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携手面对吗?”“更何况这只是险局,不是死局。区区疫病,只要?医治得当,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西丘景象正在慢慢转好,山河重?回昔日明澈繁荣景象。你和?我?,我?们也会。”“等你病好了,我?们即刻完婚。”-自?宋辞入了王府,她便将那些没染疾,冒险留下侍奉的仆人屏退到?了外院。在她眼里,仆人也是人,鲜活的生命不该用身份的高低衡量价值。反正萧让尘尚能自?理,端茶递水的事有?她就足够了,何必还要?平白拉上更多无辜的人。而且内院只剩他们两个,用起系统里的物品也更加方便。她每日监督他按时服药,三餐紧着他爱吃的烹制。除了要?适当保持距离,余韵当中的缱绻与亲呢,无异于一对新婚夫妇……变故发生在两三日后。萧让尘早起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咳得也愈发厉害。即便宋辞尽心尽力的看顾,一整天下来病情仍不见好转。她似是早有?感应,特意在他寝屋外搭了个临时的小榻,以便随时留心他的状况。果然,浅眠到?一半,隐约听到?里屋翻身声不断,呼吸也比平常浓重?急促……宋辞起身披了件衣裳,做好防护,匆忙踏入他的寝屋。绕过多宝阁,屋内景象在两盏烛台的映照下,渐渐展露在眼前。烛色与昏暗相融交织,为陈设勾勒出明明暗暗的光影,简素,却不失内敛的贵气。随着步步靠近,见得床榻上平卧一俊美?的男子。他肩膀宽和?,面部?轮廓优越,此刻正紧闭眼眸,眉头微蹙,半梦半醒的挣扎。“承钧?”宋辞走到?榻边,关切低唤。见他不应,用手背轻拍了拍他的脸:“萧承钧?”他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宋辞看他面色泛起潮红,呼吸很粗重?,猜测他可?能是发烧了。无奈古代没有?方便好用的体温计,自?己也不敢摘掉手套直接触碰他。焦头烂额地原地转了两圈……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琢磨怎样给他退烧。发烧虽是免疫系统在工作,但?温度过高,久烧不退,那是要?出大问题的。尤其他感染了瘟疫,若得不到?及时治疗,自?身没有?战胜疾病,一条小命葬送也很有?可?能。宋辞这几个月见过太多病亡的患者,她怕极了……于是顾不上数九的天寒地冻,裹上氅衣冲到?厨房,不间断地烧火加柴,烧滚一壶又一壶的沸水。她想兑一些温开?水喂给他喝,剩下的打湿帕子,擦拭身体降温。凛凛冬夜,无星无月,摄政王府内院从里到?外明烛长燃……一道高挑略显清瘦的身影忙里忙外,往返穿梭在院落的两角之间。从寝屋到?小厨房来来回回的跑,饶是外面滴水成冰,宋辞却出了满后背的汗,秀眉及睫毛上攀附吞吐的热雾,凝结成细密的冰珠。脸上覆着的面纱已然湿透,被风一吹,滑腻冰凉。她管不了那么多,给他换上第三盆热水,擦完脸、脖子和?双手后,解开?他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