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冲刷着,洗涤着,使得?一些事物变得?干净纯粹。同时也无形滋养着,让种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深深扎下根……就这样,一夜过去了。翌日清早儿,天刚蒙蒙亮,宋辞的美梦扯碎在?公鸡的一声鸣叫中。“哈……”伸伸懒腰,她裹着被子下地支起窗子。随那道缝隙越掀越大,屋内外的冷热流通转换,一股夹杂湿润的冷空气贼头贼脑钻进来,不讲任何的礼法道德。“嘶!”宋辞甩了甩顺窗棂流淌而?下的雨水,不悦地叹了口气。坏的是,雨并没有彻底停下。好的是,雨势减小许多,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多的影响,撑把伞便能在?外面自由行走。宋辞美眸流转,简单轻扫了一眼,随即马上做出?判断,回身穿好衣物,将?屋内复原的规矩整洁,一如她来之前那般模样。因昨天都已打好招呼了,所以她不打算临走前再拉拉搡搡地闹上一番。萧让尘和陆行川不希望她走,府里一些得?过她恩惠,彼此相熟的小丫鬟们也不想让她走……宋辞一向苦于离别场面,这才下定决心?,准备起个大早悄然离开。临出?府门前跟守卫大哥打声招呼,倒也不算是不告而?别了。待规整好一切后?,宋辞撑着油伞,轻手轻脚合上房门。昨儿说是回去收拾行李,实则只是个逃脱的借口。今日真正离开,她什么?都没有拿走,甚至身上穿的还是她来时的那件粗布衣裙。别苑的日子滋润安逸,所穿所用花样繁多,品质皆是最上乘的。但宋辞知道,那些一概不属于自己。记得?当时她是半路被琼姑姑解围救走的,仓促入了府。她满打满算所有的家当,只有身上这件衣裙。当初怎么?样来,今日便怎么?样走,只是手中多了把灰黄色的油纸伞。虽然这伞并不金贵,只是府中各院都会备着的日常琐物,供府里下人任拿任用。但雨点?敲击在?上面的声音却很是好听,和现代的雨伞半点?都不一样。宋辞听着滴答的雨声,脚步不疾不徐,稳稳地向外走着。按理说她起的已经够早了,天光还未大亮,寻常这个时候府中应该不会有人走动才对。可当她踏出?海棠园,穿过长廊,走过前厅,来到别苑门口……眼前的一幕简直令人出?乎意料!几辆漆木雕花大马车列序排在?府门外。院中的门槛处,一众人堵在?那里,隔着雨声听,似乎是在?彼此告着别。遥望过去,油伞由一朵朵连成凹凸不平的一大块,外侧是灰黄,中心?那朵勾画着盛放的芙蓉。宋辞走近,对话这才穿过连绵细雨,将?清晰的字句送入她耳中。“回去吧,不必送了。”这是陆夫人的声音。陆行川蹙起眉头:“这么?多天都过去了,非要赶在?今天走吗?”“我可不敢再待下去了,不然早晚得?被你气死。”陆夫人嗔怪完毕,挑起眼眸看?他,自嘲道:“早走早到,正好回京过年?!”陆行川无奈:“下雨路滑难行,好歹等到雨停了再说吧。”“哎!罢了罢了。”陆夫人故意说给他听:“像我这么?恶毒的妇人啊,什么?雨不雨的!半路上滑一跤才好!那才真叫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呢!”他没有兴致继续跟她吵下去,吸了口气视线转向旁处。刚好,看?到缓缓走到门前的宋辞。“怎么??你也要今天走吗?”宋辞点?头:“嗯,昨天就定好了的。”陆行川眉头锁得?更深:“你又不着急赶路,半天就到家了,何必非冒着雨呢?不然,等个晴天吧?”她没有说话,执着地摇摇头。他长叹:“你这丫头,脾气怎么?这么?犟!”“要不这样,你先回屋换身暖和衣裳,再去膳堂用些餐食,我准备车马送你回去。”宋辞开口婉拒:“不用了,你还是去送陆夫人吧,我这边路途近,有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闻此,陆行川咬了咬下唇,短暂思虑片刻,终还是一狠心?:“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在?这等着你。”见?宋辞诧异中带着为难,陆夫人鲜有的露出?笑?容,从中帮忙开解道:“我身边这么?多人伺候着,不少他一个,就算他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没准还惹我一肚子气!”“还是让他去送你吧。”陆夫人看?着宋辞,脸上一派慈和,对着身旁人招招手:“香儿,去把皮毛大氅拿过来,给宋姑娘披上点?儿,看?她穿的这样单薄,万一冻着了,可得?把咱们川儿心?疼坏了。”香儿登上车轿,很快便取出?一件奢丽华贵,水头十足的毛皮氅衣,径直朝向宋辞递了过来。她自是不能接受的,但苦于礼节,又不好折了陆夫人的面子,一时进退两?难。陆夫人笑?笑?,劝道:“拿着吧,别客气。往后?……没准咱们还真能成为一家人呢。”香儿闻言,刚要将?毛皮塞进宋辞怀里,却被陆行川伸出?手,从中一把截下。他担心?宋辞受寒,见?母亲这样做,本没想阻拦。可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明明算是好话,可落入他耳中,怎么?想怎么?膈应。他猜宋辞肯定也是反感的,尤其小丫头又是那样一个倔脾气。之前刚直截了当表明过自己讨厌受人摆布,今日接受这有低头意味的氅衣,还不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于是他将?烫手山芋从中接下,递还给香儿:“不用了,我会给她买新的。”陆行川越是表现出?对宋辞的在?乎,陆夫人越是露出?欣慰的神情,临走前意味深长看?了宋辞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到自家儿子身上:“毕竟是侯府的嫡公子,那里永远是你的家。”“想通了就回来。”陆夫人离去。长长的一列车马浩浩荡荡,载着大小铜箱,叮咣作响的走远。继她走后?,宋辞也动身从别苑离开。陆行川非要相送,但她没有给他准备车轿的时间,于是两?人便并肩而?行,由他打着油伞。眨眼间,原本热闹的别苑仿若被抽空了般,顿时变得?冷清起来。书房,萧让尘好整以暇地翻看?一籍古卷。看?似专心?致志,实则心?不在?焉。琼姑姑推门而?入,尽量降着脚下的声音,轻轻来到他身前:“殿下,陆夫人与宋姑娘,都已在?方才相继离府。”“东西?带了吗?”他未抬眼,素着张脸问道。顺着这句话,琼姑姑都不必细想,就知道主子肯定对陆夫人的行迹无甚兴趣,问的必定另有其人。她垂首答话:“宋姑娘什么?都没有带走。”“不光是您给预备下的那些,就连这些日子在?府里用着的,每一样都被留在?了屋里,连根线头都没有拿走……”萧让尘从书卷中抬起头。“什么?都没拿走?”琼姑姑答:“下着雨呢,拿走了把油伞。”说罢半晌,她又替宋辞不平,同时也是真心?表她的品性,强调解释道:“院里留给下人随用的那种。”萧让尘怔了一下,低嗤:“我的眼光,竟还不如一把破油伞吗?”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近一个月,他为着宋辞的缘故,接触到了曾经二十几年?都未曾接触的事物。例如,女孩子的衣物要用什么?料子才滑顺舒适、常见?的什么?颜色更衬肤色、秀什么?花样显得?人俏皮,什么?花样又显得?端庄等等……可以说宋辞在?别苑里所有的穿戴,名?义上是琼姑姑全权置办,实则全都是他,一件一件亲自挑选。衣物首饰,香囊挂坠,包括有钱人家的小姐平日玩乐解闷儿的小玩意儿,他都一并备好了,简直就像是在?养女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