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究竟是谁将这份情谊从中扣下?了呢?总不能是息竹自己忘了吧?她虽没有生在封建时代,但有关底下?人根深蒂固的奴役思?想,她还是了然的。做奴才的,就算把?自己脑袋丢了,也绝不敢将主子的差遣丢到脑后。思?来想去,能有机会得知,并有权利拦下?的,只有一个人选——是那位看?似同样好心,搭救她出苦海的萧公子。时至如今,宋辞竟参不透这人到底是好还是坏。说他?坏,征地风波是人家切切实实的有恩于自己。说他?好,他?又自作主张斩断了她对陆行?川的最后一丝念想。还是说……这次他?帮她的忙,本身就是出于陆行?川的意思??亏得她对他?的印象还在慢慢变好,现在想来,自己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宋辞怔在原地,原本一张因喜悦而红润的小脸,此刻也变得晦暗无光,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陆行?川没有过多?去揣摩她的神情,反倒是被她手上?端着的土豆饼吸引过兴致。他?看?了看?,又闻了闻:“咦?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能尝尝吗?”宋辞没做出反应,他?且当她是默认,毫不客气地径直抓起一片放入口中,甚至连手干不干净都顾不上?,身上?全然没有贵家公子的扭捏骄矜。说不讲究,没洗手这一遭属实不太讲究。但说讲究呢,他?又指哪打哪,只拿自己的那一片,没有到处乱摸。他?皓齿在唇下?不着痕迹的开合,咀嚼着那块土豆饼,细细品味。吃着吃着,竟缓缓闭起双眼,沉醉其中。分明?不是什?么绝顶的珍馐,没用丰富的食材,更没做考究如画的摆盘。可那外酥里糯的口感,独特的香气,偏是让人无休无止的沉沦、上?瘾……“这是什?么菜式?味道好生独特,我之前从未尝过!”一块下?肚后,陆行?川睁开眼睛意犹未尽的询问。还没等宋辞想好怎么作答,一旁的陆夫人抢先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保养得当的中年妇人气度端肃威仪,面对起自家宝贝儿子,语气掺进几丝柔和:“川儿,不许这样没规没矩,叫外人看?去像什?么样子!你可是未来的侯爷,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陆行?川漫不经心轻应了一声,对她说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陆夫人教?育完自家儿子,又重?新挑起眸,从上?到下?打量宋辞一眼。自幼生于名门氏族的贵女,后又与世?家侯府许了婚配,可以说是上?流圈子中一等一的人精。她单是一搭眼,由宋辞的穿戴及气度判断,便已心知一二。于是脸上?对自家儿子发自内心宠溺的笑意,换到了这边,当即僵冷了几分。但好歹是能顾全大体的人物,就算轻蔑不满,依旧能装出几丝亲善和顺,微笑道:“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啊?为何见?到本夫人连个礼都不问,无动于衷呢?”“难不成,是需要本夫人请安的身份?”陆行?川再怎么也是在侯府长大的,当然听?得出话中的另一层意味。为护着宋辞,回头提醒自己的母亲道:“娘!人家宋姑娘是客人!”“哦?”陆夫人听?到自家儿子替她维护辩解,心中警钟愈敲愈盛,保养得当无甚细纹的眼眸轻抬,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和缓:“谁的客人?”陆行?川无奈:“是公子的客人。”听?闻这女孩子与自家儿子洗脱了关系,或许也是因着萧让尘的那层关系,她没有对宋辞继续刻薄,但口气绝称不上?是和蔼:“不管是谁的宾客,即是姑娘,尊重?长辈的礼节总该有。见?到长辈连个安都不肯问,也不知家中是怎样教?的。”一番劈头盖脸的冷刀子,激的宋辞愣在原地。她忘了古代最是注重?礼节,尤其在顶层的权贵圈子当中,那更是视同性命般的存在。宋辞承认这是她的过失,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在现代,过年过节不靠父母挨个介绍,遇到亲戚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现在冷不防让她融入到三叩九拜的封建社会,哪怕已经尽可能的眼观六路,但终究无法做的面面俱到。好在她反应很快,在原地没有愣神多?久,马上?试图补救。庶民给身有诰命的人请安,要跪地叩拜,礼数做全。宋辞循着脑中的记忆问礼请安,并真诚的为此前事表示感谢:“今日见?到夫人没有第一时间行?礼问安,事宋辞的错。若不是夫人,想来我也没有这入府主膳的机遇,夫人抬举,宋辞感激不尽,在这里道谢合着赔罪,还请您担待饶恕。”未成想陆夫人根本不在意她的言行?,虽没继续责骂她,却也没赦她平身,迈开步子裙裾流转,身影随着一阵香风飘远,不咸不淡的飘出一句:“谢我做什?么?你入府主膳,与我毫不相干。”听?到人愈渐走远,陆行?川因避嫌,不好上?前扶她,只能躬下?身子在她头顶道了句:“快起来吧宋姑娘,我娘就这样,她说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说完,便急吼吼地一溜小跑追在陆夫人身后。他?约摸着母亲要去见?萧让尘,连忙不放心的跟了过去,以防她会讲错话触及逆鳞。跪在原地的宋辞久久才抬起上?半身,转回后面歪头看?着陆夫人的背影,对那句话百思?不得其解。之前琼姑姑到家里寻她,替她解围,运用的缘由分明?和陆夫人有关,为什?么她今日又突然这样说呢?又或者……请她来主膳的决定是那位萧公子做下?的,其实陆夫人压根不知情?可是那位萧公子在府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看?样子他?们也不像亲戚,为何能做得了侯府的主?他?……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绕这么大弯子来帮她呢?——有关身份的问题,后续并没与困扰宋辞多?久。她是个务实肯干的人,认为既然已经来到这“恒宁侯府的别苑”,当了膳房的主膳,那么她就要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少想那些?主子们才能决定的事情。等什?么时候真被遣走,那时再用闲暇时光推磨其中缘由也不迟。傍晚,入了冬后天色暗的一日比一日早。府中逐次燃起灯烛,将事物映照的暖黄明?亮。宋辞在膳房,开始忙活府内主子们的晚饭。原本陆行?川和陆夫人不在,她每日只负责萧让尘一人的晚饭。偶尔他?会冷冰冰地喊住她,邀请她与自己共同进餐。府中的食材宽裕富足,能供她大展身手,但再好吃的食物,有他?那么个低气压的人摆在身边,亦让人头皮发紧,难以下?咽。但这晚不同。恒宁侯府的大夫人驾临,所有人都众星捧月般围绕着她,宋辞的膳房自然也是。她边切着菜,边如是想到:这也正常,毕竟这是人家的宅院嘛,底下?的人尽心竭力为主子做事,理所应当!不过未宣之于口的,是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对陆行?川的特殊情愫。他?救了她,而她是他?的母亲……自然配得上?自己对她这般好!宋辞甚至将珍贵的玉米拿了出来,思?来想去制了碗玉米甜羹。其实玉米和土豆性质一样,当做粮食直接吃的时候,滋味都是中规中矩,不好不坏。但若搭配着旁的食材或调味料,做成菜肴,品类将会变得无比丰富。例如玉米炖排骨,玉米炒三色粒,烤玉米等等……至于为何会在众多?菜式中,唯独选中不太出众的玉米甜羹?宋辞考虑到陆夫人舟车劳顿,身子疲惫脑仁混沌,食用油腻荤腥或许会反胃。而玉米甜羹清淡温润,适宜女子口味,而且煮的软烂香糯,一抿就碎,还能暖身养胃,可谓是最好的接风餐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