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所珍视的东西,其中定然有着别样的情感,她没资格嫌恶或是将其丢弃。反之,她会帮她守护好每一份珍视的人与事物、底线,还有傲骨。而且不就是桃木剑吗?不就是重男轻女吗?那好。她宋辞偏要戴着这把桃木剑,开天辟地出一番新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知道,有时候,女子不一定就比男子差。走出西偏房,见一家老小都在院中各自忙碌。他们不比那些高门权贵,手下没有丫鬟小厮。哪怕在街坊眼里日子过得富裕有余,但家中琐碎仍要事事亲力亲为。刚好家里人多,什么主母什么姨娘,谁也别说谁高贵。你负责洒扫她负责煮饭,各司其事。宋辞刚一走出门,迎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怎么睡到现在才起来啊?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喏,把这些给我洗了,我等着穿呢。”大哥宋贤扔过来两件长袍,一件颤悠悠搭上她肩头,另一件好巧不巧,刚好径直盖到了她的脸上。“你也是的!整天就知道瞎胡闹!昨儿躺了一天家里堆了多少活!多耽误事啊!”“对了,我身上这件衣服你是怎么搞的?洗完没折好吧?全是褶子!”“过会儿烧两块炭,把火斗烫热了给我熨一熨……”在他聒噪之际,宋辞一直在攥拳隐忍。终于,她忍不住了,一把将衣服甩了回去,冷着脸撂下一句:“自己洗!”“嘶?”宋贤先是一愣,听清后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道:“死丫头?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面对大哥的专横跋扈,宋辞不予理会,冷冷扫他一眼便抽开身,准备到厨房去帮忙。宋贤反超到前面拦住她:“死丫头,你聋了?”“少一口一个死丫头的叫。”宋辞抬眼:“我们是亲兄妹,在你眼里我真就那么该死吗?”“还是说我昨日没死成,让你失望透顶了啊?”大哥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没想到宋辞会忽然变得如此犀利。但语气虚归虚,行事作风倒半点不知收敛:“你吃错药了?不就是让你洗个衣服吗?平日里少洗了?”“对啊,平日里你的衣服,我确实没少洗。”宋辞脸上浮现出一道讥笑,冷静反问:“小妹才十岁,她都能自己的事自己做,你为什么不能?个子长这么老高,岁数这么老大,连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如?”宋贤被激怒,嘬起牙花,发出不满的声音:“嘶?你还要造反啊?”“你见过哪家大男人做这种妇人活计的?说出去也不怕笑话!”“噢!对啊,你说的也有道理。”她听了故意做出摩挲下巴思索的样子,片刻后,挑起眼眸:“做姊妹的,帮兄长和弟弟浆洗缝补,这本是应该的。”短暂停顿之际,宋贤得意冷哼一声,却没成想她还有下半句:“如果你好言好语的拜托我,等洗完呢再诚恳的感谢我一番,我就答应帮你洗,怎么样?”大哥极其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你说什么?”宋辞口齿开合,将字句吐得清晰:“我说……我又不欠你的,想让我帮忙,就拿出点拜托人的诚意来。”“否则,那些衣服谁要穿,就谁自己去洗!”说罢,她径直从宋贤身边略过,奔向厨房。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告状声,宋辞摇摇头低嗤:“都多大的人了,遇事就会喊爹,真没用!”厨房内,三姨娘正在捞谷物饭,沈之宜腰上系着围裙,手腕灵活上下摆动,将蔬菜切成块状。宋辞原还胸有成竹地上前,试图给两人打打下手。可当她见识到厨具、食材,以及烹调方式,整个人彻底傻了眼。早知古代的资源会匮乏单一,但任凭脑中的记忆如何抽象的喧嚣,她都没料到会单一到这种程度!西丘本朝,没有番茄玉米辣椒,就连在现代过于日常的土豆番薯,在这时都完全没有从外面引进过来。百姓们常吃的有胡芹、葵、菘等土著蔬菜,看上去与现代蔬菜不尽相同,但都能找到原型。比如胡芹类似芹菜,葵像是冬苋菜,菘与白菜相似……肉类则以羊肉为主,鸡鱼等算不得肉食,牛肉十分少见,猪肉更是鲜有。不仅食材匮乏,烹饪手法也只有蒸煮焖炖,清寡而乏味。宋辞瘪了瘪嘴……这可让人怎么活啊!所以片刻后的早饭桌上,她始终提不起气来,闷闷不乐地垂头戳着碗中的黍米。起初,饭桌上没人讲话,空气中只有细微的碗筷碰撞声,与低低的咀嚼声。“啪!”一道重重的拍桌打乱了在场的安宁。宋朗山严词厉色:“不好好吃饭,整日甩脸色给谁看呢?这个家又不欠你的!”“就是!”宋贤可算是逮住了机会,阴阳怪气在旁溜边缝:“喝了回药,醒来还长脾气了!让干活也不干!说她两句还跟我顶嘴!怎么?这就开始拿自己当少夫人了?”沈之宜皱眉:“贤儿,阿辞是你亲妹妹,她昨儿个差点就没命了,你不关心她也就算了,说话还如此刻薄,这是你一个哥哥该做的吗?”宋贤不服:“娘!你太纵容她了!像她这样的贱骨头就是欠管教!等嫁到章家去,难保不会被人逼着学规矩。与其那样,还不如在娘家管教好,免得落人笑柄!”宋辞听着他们争辩,久久不语,本不想掺和其中。可一听到这话,仅存不多的胃口瞬间全无,放下碗筷,低声道:“我不会嫁的。”“你说什么?”“我说。”柔软的小丫头嗓音细嫩而柔软,轻,却有重量,字句咬得很紧,毫不示弱:“我,不,嫁!”宋贤权威受到挑战,横眉倒竖:“这可由不得你!自古婚姻大事听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礼都过了,你不嫁也得嫁!”她觉得可笑至极:“若我不愿意,你们还能逼我上花轿不成?大喜的日子人家敲锣打鼓,你们将闺女五花大绑?嘴堵上?脚绑上?找两个人押着我成亲?”“行吧,这事你们也不是干不出来。”宋辞一张无害的小脸绷着,分明慢条斯理,柔声细语,话中的分量却重达千金:“放心吧,即便你们押着我过了门,到了那头我也不会消停,看到时候闹翻了丢人的是谁,大不了谁都别要脸面。”“你……你!”宋贤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之前看你像只猫儿似的,不声不响,现竟愈发犯浑了!”“我就不明白了!又不是推你进火坑,人家章家乃是商贾大族,你嫁的又是长子!明媒正娶,过门就做少夫人!这日子旁人馋还馋不来呢!你为什么偏就不同意呢?”宋辞当即语塞。对啊,她为什么会如此排斥呢?不过她排不排斥并不要紧,因为她是个现代人,自然受不了封建朝代里的包办婚姻。问题是……原主为何会排斥?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关于这些,一追溯起来脑袋里便是大片的空白,全无印象。见她没说话,身边坐着刚及桌边高的小妹宋锦放下筷子,圆嘟嘟的脸上还沾着米粒,气愤攥拳为长姐打抱不平:“章公子是坏人!我不要他害我阿姐!”宋韵亦撂下筷,沉着的神色中多少掺杂些许怯懦:“章家既为大族,人家的少主便不是我们能攀附得起的。两家相差悬殊,长姐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况且……”二妹贝齿咬咬下唇,欲言又止后,方肯吐露:“听闻那章公子风流成性,夜夜宿眠烟花巷柳,这样的人又怎么值得长姐托付终身呢?”宋贤眼皮一翻:“简直是无稽之谈!你一闺阁女子懂什么叫风流?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听说的?”宋韵看了眼宋辞,见她两眼迷茫不解,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