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樊林如今站在这里。
顾承难得严肃,面上却泛着些红,像是披着今天傍晚的云霞,垂头:“抱歉,有东西忘带了,又跑上楼一趟,久等了。”
“没事没事。”樊林随口调侃他一句,“难得见你有忘带东西的时候。”
顾承伸出左手,紧紧捏住拉链,似是很不好意思。而右手,一直放在冬季校服宽大的兜里。
他仍是垂着脑袋,唇瓣抿到泛白。黑夜中的一切并不真切,可顾承面颊上的红晕却像是能穿透凉风,烫到樊林一样。
樊林也不自觉紧张起来,缩在校服袖内的手不自觉攥紧布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影。
顾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月影低头,双手捂脸,似是拼尽全力才张口:“你可不可以,先不要看我。”
说完,他倒是自己先背过身去。
樊林有些懵,但照做,也背过身去。
这下子,除了清风入耳外,空气中多了深呼吸的声音。
他再转身面向顾承时,对方的右手仍是插|在兜里,垂着头,紧抿双唇。
月光灵巧地溜到顾承衣兜上方,照出一角折叠的纸。
可樊林没注意到,一直不明所以的他只是上前一步,按住顾承的手腕,笑意难匿:“你抖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枯树影前,是两个相融的影子。
稍矮一些的影子动动,拍拍另一个颤抖着的影子,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怎么了?”
影子抖得更厉害了。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那个——”
却被同时响起的话语声打断,那人听起来恼得很:“你没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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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未半而中道崩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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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林动作一顿,拉着顾承的手腕,蹬蹬蹬地三步躲到枯树后,借着月光比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声音他熟悉,今天早上刚听过,正是章珏的,到是也圆了他中午没看上戏的梦。
没去管顾承往衣兜里塞东西的动作,樊林扒着树干,探头。
章珏正满脸不耐烦地甩开对面大学霸的手:“你闹够没,就非得像现在这样被全校看笑话你才满意是不是?是,你是六中那群秃驴的大宝贝,那你口无遮拦的时候想过我吗?”
他像是气急了,闭上双眼,深呼吸。
樊林蹙蹙眉,回头看一眼在身后像低头认罪一样的顾承,惊觉章珏的现在好像有些像顾承的刚才。
旋即大惊,所以顾承刚才是气的吗?他越想越觉得有理,都气到发抖了,让自己背过身去肯定是担心忍不住上手打一架吧。
他越想越心惊,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甚至怀疑是否是去年惹的祸,顾承此番归来就是为了复仇。
后来还是放弃这个猜想了,觉得自己不太值得,哪怕是复仇。
鼻尖微微耸动,呛人,他险些咳出声来。是章珏不知何时点了根烟,兴许是尼古丁的确能让人平静下来,他上扬的眉毛之下,眼眸平静,如身后的夜。
他对面的人抽走了他两指间夹着的东西,跟现在的顾承一样,像是在低头认罪,不过少了一份委屈感。
樊林又向后转圈,见顾承仍保持姿势,轻轻拍拍他以示安慰。而后看着面前抱住自己的人陷入沉思。
怎么感觉顾承更委屈了?
看不懂。他晃晃脑袋,接着看戏,徒留妄图恃宠而骄但失败的顾承孤身吹冷风。
章珏眼底沾上一抹嘲弄:“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戚楼月,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是个……”
“不招人待见的……”带着些咬牙切齿,“同,性,恋,么?”
“我只想知道,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樊林的指尖缓缓泛白,几乎要插|进树干里,树皮粗糙,凹凸,扎在手上很疼。
这下轮到章珏沉默了。他抢回香烟猛吸一口,捏着烟的手向下,带着火星子的圆柱状烟灰烫上手背。他就那么掐灭了,手都没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