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鞠躬:“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的。”褚原恶毒道,“你还没有喊我一声‘爹’,我才不原谅你。”
樊林记得,褚原之前给自己发过“你竟然敢删我好友。除非你给我道歉,再喊我一声爹我才原谅你”之类的话。
于是他不情不愿:“爹。七年你怎么还是那副鬼样子。”
褚原晃晃脑袋,一副欠扁的样子,也是樊林所熟悉的样子。成年版的褚原依旧没心没肺,如果不是眉眼间的几分成熟。
樊林一定会恍惚到那年礼城的雪期。褚原一下子蹦进雪里,激起的雪花顺着风,扑了他们满面。
“你还真是,不忘初心。”樊林道。
褚原一瞪眼:“你还吃回头草呢,五十步笑百步。”
场地内发起荧光棒,樊林领了个黄色的,足足有棒球棍粗细。他轻轻一掂,握在手中。
随着激烈的音乐鼓点,褚原点了一打啤酒,送上来。他开了瓶:“我先干。”
张裎夺了过去。他没说话,但周围几人都知道褚原的酒量。
那年毕业季,不只是谁一杯下肚,就红着脸倒在桌上。褚原非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这“反抗”的声音,却被调笑声压下去。
夜色渐沉,天边晚霞如一瓶流年的橘子罐头。昼夜的交接点,天边冒出浅紫色的光芒,组成一条长带。
它们之后,是温热璀璨的银河。
樊林对瓶吹了一口,啤酒是苦的,好像不管什么酒,都是不好喝的。
可惜,他想再尝一口,酒瓶上却多了只手。
顾承不让他喝了:“昨晚谁喝醉了,一个劲地亲我?”
好在乐声震耳,没有第三个人听见。迷离灯光下,他悄悄红了脸。
舞台上,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鼓手取下耳塞,握住贝斯的手。
于是樊林也偷偷地,去摸顾承的手。
可他被甩开了,还有一句“前男友”。樊林一扁嘴,心想:喜怒无常,明明刚刚还让牵的。
于是他掩饰似的,拿起荧光棒,左右晃晃。
褚原不知何时戴上了路边卖的粉色小翅膀,绕着樊林跑圈圈:“我是一只美丽的小蝴蝶!”
樊林受不了他念经似的唠叨了,扒拉开他,却意外听得一声“这位先生,您愿意做我们舞台的幸运嘉宾吗?”
他以为是褚原,于是指指他,未曾想道,主持人说:“不用指别人了,是您。”
樊林:“?”
他一脸懵地走上台,乐声大的音响似乎都在震动。他微微蹙眉,有些难受。
鼓手递给他一副耳塞,他谢过对方,参与幸运嘉宾抽奖。
舞台上同样站着些不知所措的人,他们应着要求随即选择数字,再等待所谓“开奖”。
樊林不知道奖品是什么,毕竟他根本没做一个合格的听众。他只是在想,如何让喜怒无常的顾承先生同意牵手。
大概是他还介意着,自己“前男友”的身份。
他想,顾承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个说法,大概从本质上就是错误的。
毕竟,他们也是普通情侣。
而自己的妈妈去世了,但妈妈很爱他。他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两样,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如果现在问他,怕不怕再被追着喊“没爹没妈的野孩子”。他想,他是怕的。
他同样害怕跟顾承在一起后,有些人异样的目光。
但这些事,都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承担别人的问题。
以及,他想,这份“害怕”比起过去七年,他大概会更害怕得而复失。
樊林不想再当胆小鬼了。
他运气向来不好,抽了朵假花。他还是分不清玫瑰和月季,像八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