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了快乐的面前,却发现想要分享给的那个人不在身边。快乐也好,梦想也罢,瞬间没了滋味。“老秦,你呢?”周宁拍了拍秦烈的肩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秦烈唇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他在风里笼着打火机一簇微弱的火苗,给自己点了支烟。“再去喝一杯。”他淡淡开了口,转身背对着酷炸天的广告牌,迈步走开。周宁和王丹阳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小会儿舞动的飞天,这才跟了上去。秦烈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面的路灯下,传来吉他的若有若无的声音。被飞天舞神秘的音乐掩盖住了,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旋律。秦烈却觉得那旋律有点耳熟。等他经过那个自弹自唱的年轻男人时,听到他忧郁苍凉的声音,唱的竟是李叔同的那首秋柳。“堤边柳,到秋天,叶乱飘。”“叶落尽,只剩得,细枝条。”“想当日,绿荫荫,春光好。”“今日里,冷清清,秋色老。”“风凄凄,雨凄凄。”“君不见,眼前景,已全非。”“一思量,一回首,不胜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西北人特有的鼻音,沙哑粗粝。秦烈脚步微微放慢,听着那歌声,和唱歌的人擦肩而过。王丹阳和张宁从身后追了过来。王丹阳勾住秦烈的脖子,笑着问:“老秦,去哪接着喝?”秦烈带着两个人,朝广场一侧亮灯的小酒吧走去。歌声在他身后渐渐飘远。“君不见,眼前景,已全非。”“一思量,一回首,不胜悲。”秦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那唱歌的人跑了回去。王丹阳和周宁吃了一惊,怔怔看着秦烈高大的背影,跑得有点踉跄,像是迫不及待地奔赴向什么。他们呆了片刻,也拔腿追了上去。秦烈跑到唱歌的人不远处,站在小广场边缘的路灯下,手里夹着烟,静静听着那首歌。胸口有什么在翻涌,他眸子乌沉,像走不出的夜。王丹阳跑到秦烈身边,刚要开口调侃他一句,却猝然发现秦烈冷硬的脸上挂着两行眼泪。王丹阳见状直接惊呆了,内心的震撼堪比彗星撞地球。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秦烈这副样子。在他们的记忆里,秦烈这个硬汉,无论经历过什么,遇到什么样的难事,遭逢什么样的打击,都没掉过眼泪。哪怕是三年前,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被昔日的战友踢出局,被女朋友甩,众叛亲离,一夜之间从辉煌的巅峰跌入人生的低谷,都没哭过。秦烈后来回了敦煌,每天混吃等死。虽然活着,却像死了一样。他从低谷重新回到人生的正轨,这一路无论怎么难,怎么煎熬,王丹阳都没见过他哪怕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王丹阳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陈汐的面孔。或许她的出现,真正改变了眼前的人,让他那颗冷硬的心终于有了柔软的地方,也失去了无坚不摧的力量。王丹阳刚要开口跟秦烈说话,却被周宁一把拉住了。时间寂静,歌声在耳边飘过,三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吹着冬夜里凛冽的寒风。身后传来苍凉的歌声,“一思量,一回首,不胜悲。”秦烈抽着烟,脸上的泪被风吹干了。“我想家了。”他忽然开口。王丹阳低低嗯了一声。“我也想她了。”秦烈又说。王丹阳:“我知道。”秦烈又点了支烟,沉默着抽了很久,直到三个人的脚都冻麻了,才低低地说:“丹阳,周宁,我们不再是一路人了。”王丹阳难过地垂下头,没说话。周宁鼻子发酸。“老秦,丹阳当年背叛你,看着你一个人回了敦煌,混吃等死过日子,自己疗伤,他也难过得要死。”“他给自己判了死罪”秦烈淡淡开口,“那件事早过去了,我只是,不能再和你们一起走下去了。”王丹阳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心头一凉,却知道,这次是真的无能为力了。他和周宁静静看着秦烈,等他把话说出来。秦烈:“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梦想和抱负,如果是从前,我和你们一样。”“想着改变世界,想着人活一场,就要折腾出个海阔天空来。”“可现在不是了,对我来说,挣再多的钱,爬再高的位置,我都感觉不到快乐了,只觉得空虚。”他看着星光和灯光难辨的夜空,淡淡吐出口烟。“我以前想,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可我现在有了家,那个家在敦煌,在那里,我的心是实的。”